侯圣骁带着被擒的岳韦舯,在指定的地点等了三日,等到了发布悬赏令的坤吾。
坤吾长相年轻,修为不低,服饰上看不出是哪一宗哪一派。
“不知阁下是?”坤吾看了看侯圣骁。
侯圣骁行了个礼:“在下姓侯,字腾。”
坤吾连忙还了个礼:“哎呦,是侯门主,失敬失敬。”
“这是岳韦舯,我带来了。”
“多谢,不过……我要的是死的。”
“我带来是活的。”
坤吾沉默了片刻,道:“好,剩下交给我处理,当然我也会信守承诺。”
说着他拍拍手,门外几名壮汉抬进来几只箱子,侯圣骁眼神示意,破晓弟子打开箱子检查,确定无误后再抬上随行的马车。
“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侯门主肯帮我自有自己的道理,在下不便过问,以后我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坤吾不失礼数。
“告辞。”侯圣骁道。
坤吾等他走后,扯掉封住岳韦舯嘴上的布条,再把他嘴里塞的石头取了出来。岳韦舯喘了口气,冷笑道:“是你呀。”
“你倒还记得我,那你也该记得十五年前吧?”
“可惜没把你烧死!”
“本来我意思是谁杀了你找我领赏,可我改变主意了。”坤吾目露寒光,“带走,押进牢里。”
破晓的马车里押着重货,蔡氏在外赶着马车,司云磊枕着胳膊躺在棚顶上,侯圣骁和霍心云相对坐在里面,四人亲自押运,不怕有人嫌命长打一车财宝的主意。
霍心云沏了杯茶,把茶杯推到侯圣骁面前,侯圣骁慢慢端起,看着茶水中的倒影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小云,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只为十五万两银而去抓岳韦舯?”
霍心云低头端起自己的茶杯,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性格。”
“一年前,我和岳韦舯交过一次手,他带来十五个高手,那次我险些死在他手中。这个人作恶多端,经常劫掠商队,冤死的人不计其数。他是三护法的手下,是负责给簕殄创造不义之财的人之一。”
“那坤吾要杀他,也是为民除害喽?”霍心云问。
“我查过坤吾的底细,坤吾是陈家家主陈迅之的关门弟子,也是陈迅之的养子。陈迅之让位给其子陈焕,坤吾就辅佐陈焕管理陈家,两人的关系向来和睦,陈焕不在时就由他充当家主。至于和岳韦舯,他们应该有私人恩怨。岳韦舯曾劫了晋城一家镖局押的货,血洗了整个镖局,当时陈迅之也在场,也是那时带回的坤吾。”
“你倒也好,又能为民除害,还少不了赚钱。”霍心云笑着,想了想道:“好像……你说那个副使‘鬼’是二护法手下。”
侯圣骁愣了愣,说:“没错,鬼是二护法的手下,但岳韦舯是三护法的手下,还有言洛琴,混入嘒素宗,我怀疑他和四护法有关联。二护法主掌暗杀,三护法掌财,四护法掌情报……这簕殄也是暗流涌动啊!”
“当时,你没有杀言洛琴。”
“是,我看的出来,他渴望对手,为了挑战更多的对手才促使他加入簕殄。这段时间我杀了不少人,发现锟铻的戾气越来越重,它没有鞘压着,最好还是少做杀戮。锟铻内含有切玉断金的戾气,也含有仙人石的自然之力,若是这戾气侵染了自然之力,我便会入魔。”
顶上传来司云磊的声音:“那个岳韦舯似乎和阿蔡还有些矛盾?”
蔡氏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悠闲的问:“何以见得?”
“发现岳韦舯时,你激动的震翻了水洗,说明你肯定有不小的怨气。”司云磊道。
这次蔡氏沉默了片刻,道:“是,他截人钱财,烧了别人收藏我的二十一幅作品,我对他意见很大。”
侯圣骁轻笑,拂袖品茶。
天色渐暗,劳累了一天的人还家休息,明月清风,入夜将息。黑暗,不仅使人日落而息,也会引出见不得光的夜行者。
簕殄的一个镇殿使带着十几个手下闯在夜幕中,全身黑衣蒙面。他们围住一间屋子,镇殿使一剑劈开门锁闯进去。
这家可以看出并不富裕,甚至说有些寒酸,外面的杀手一齐拔剑守着,月色下寒刃生光。镇殿使不一会儿出来,看样子是无功而返。
“老大,怎么样?”手下问。
“没在这,空了。”
“不对呀老大,兄弟们都踩好点儿了,您也亲自来过,错不了。”
“把附近全洗了,不留活口!”
“那老大,我们今晚上要不要对破晓动手?”
镇殿使瞪了他一眼:“暮灵教的消息不一定可靠,仅凭一辆马车不至于让我们冒这个险。何况岳韦舯的下场你也知道,要是扑空中了埋伏谁也走不了!”
“老大,小弟有个提议。”
“讲。”
“听说萧敬叛了簕殄,大护法正组织人追杀他,您和这小子向来不合,要是您把他杀了,在大护法岂不是大功一件,何况……”
镇殿使冷哼一声:“说!”
小喽啰点头哈腰:“是……是……何况您和向家林大人都在大护法面前争青睐,此时一立功,到时候,谁还不知道您‘张小山’的名讳。”
镇殿使满意得点点头:“有道理。”
“那咱们……”
镇殿使看了看等他发令的手下,道:“愣着干嘛,杀人去啊!这附近的都杀了!”
一旁的茅草堆后发出低声的惊叫,镇殿使目光一寒追出去,只见一名女子奔跑在巷中。
“是她!快抓住她!”镇殿使惊呼。
女子跑上大街,暴露在所有杀手目光下,杀手们几次冲闪便已追上,三人疾跃过去,伸手抓向女子的肩头和后颈。
寂静的夜中突然“铮”的一声琴响,像是平静的湖里投入了枚石子溅起了涟漪,三名杀手感觉一股冲击从天而降,压力使他们停在空中动弹不得,地面被冲击力所致龟裂凹陷。落在最后的镇殿使抬头,只见树枝上一人脚踩细枝,白衣轻飘,抚琴怀中,灰色的琴,琴上盘有一龙。
龙郗!
龙郗轻轻拨琴,三名杀手惨叫一声,三柄剑掉到地上,相继倒地。出其不意,一击重伤,再出一击,足以毙命。其余杀手扑向龙郗,剑光在夜中发寒这些人都是搏杀高手,却在龙郗面前皆是三四招毙命,镇殿使心中怒火三丈,冲上去便是一剑凶招。
龙郗将琴一引挡在剑前,剑砍在琴上发出利器斩在树上却砍不断一般的闷响。龙郗抬头,见一掌打来,抬手一记七色掌迎上,“砰”得一声,二人由两掌之力互相震开,龙郗暗自心惊,对方的功力修为不浅。
镇殿使心里也是一震,不敢恋战回头便走,龙郗看了眼逃亡的女子,揽着七弦琴追过去。
女子慌不择路跑出很远,听到有笛声起伏,她大着胆寻找笛声的源起处,见到一袭青衣一支横笛。与龙郗相伴左右的便是笛手楚揽茝了,他没有看女子,竹笛插在腰间,纵身一跃消失在女子的视线中,女子惊魂未定,没留意便继续逃亡。
楚揽茝一路来到虞氏酒馆,楼上侯圣骁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门,翻身上楼打开窗户溜进去。正研究刀谱的侯圣骁收起《道纪圣笺》放在怀里,等着这个不速之客开口。
“我刚和龙大妮杀了几个簕殄的人,救了个姑娘。”楚揽茝说,“她没处去,把她先带到这来避一避。”
“我可以说你们不计后果,挑了事让我来收拾。”侯圣骁不太高兴。
“你怕了?”
“没有。”侯圣骁毫无表情,“你怎么带来的?”
“幻术指引,下去接着吧。”楚揽茝戏虐地笑。
侯圣骁随手拿走桌上的紫玉手镯,缓步下楼。
不过事情有点出乎意料,楚揽茝打了个响指,女子由一个幻术跌入新的幻术,趴在酒馆的桌子上幽幽睡去。侯圣骁看着她不禁皱了皱眉,楚揽茝见他神情略显古怪,问:“你认识她?”
侯圣骁点点头,认识,那个卖莲蓬的霍云。
楚揽茝指了指霍云:“怎么处理?叫醒吗?”
侯圣骁轻轻摇头:“不,不着急问,明日一早。”
这时霍心云款款走来道:“我看未必,今晚问完,也能让她睡个安稳觉。”
“小云,你……”侯圣骁嘴角抽了抽,薄嗔:“还不睡!”
霍心云低下头蚊子一样的哼哼:“看月亮。”
侯圣骁注意到她梳了百合髻,化了淡妆。大晚上的干嘛这么打扮,这房间都不出化妆给谁看?
“你不是有话问吗?”霍心云指指霍云,“问就好,不用顾虑我。”
确实,他想问霍云为何会被簕殄追杀,只是他想和霍心云一起问才不至于引出误会。楚揽茝见他点头,拂手解开了霍云的幻术。
霍云在幻术中已经冷静下来,醒来后见到三人只是奇怪,楚揽茝编了个晕倒路边的谎搪塞过她为何来到这里的缘由,又看她与二人只是见面却并不知名,便介绍说:“这是破晓侯圣骁侯门主。”
霍云“啊”得叫出声来,破晓名声之响她有所耳闻。
“你怎么会晕在路边?”侯圣骁顺着楚揽茝的坡往下问。
霍云将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原来天已入秋,自然不会再有莲蓬卖,她便另找生意做,刚揽到了小买卖,晚上回家晚了许多,却正好在草堆后听到簕殄杀手的对话,后来便是龙郗相救、楚揽茝引她到酒馆的事。
“张小山?”侯圣骁看着霍心云欲言又止,暗中传音给她说:“簕殄的采花贼,追杀她的原因应该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
霍心云揽住霍云的肩膀安慰,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很快龙郗也来到酒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感知意识太差跟丢了。
霍云躺在霍心云的床上,歪头看去,只见霍心云点了支昏暗的蜡烛,对着铜镜涂画了浅妆,本带有皎若秋月的美貌稍一点缀,更显得风情万种,但令人不明白的是她锁在屋中梳妆却是为了谁?
她在镜中看到霍云正注视自己,走过去坐在床边柔声道:“妹妹快睡吧,我还不困,不必等我。”
“姐姐,我……”
“妹妹的身形和我也差不多吧?”霍心云像是自语:“妹妹放心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到时候你便安心做些买卖养活自己。”
霍云的描述一定是隐瞒了一些细节,但是不重要,让幌星堂查一下就能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对付采花大盗的办法,只需要把那点细节稍加利用,就能引得目标上钩。
霍心云穿上华丽的舞裙,在霍云面前旋转一圈,满意得点点头,对她一笑。
侯圣骁手指敲敲太阳穴,在脑海中的记忆寻找对手的资料。张小山,据他所知,这个人极其好色,盯到美貌女子后不几日动手,专门对没有武功或武功弱的人下手,每次作案都将附近居民杀光。这个人修为不低,大概和觜字殿的金侗易差不多,那时金侗易借助阵法力量抗衡他与霍心云、莫孤星联手,如今自己修为有进步,但对付张小山仍要和人联手。据情报的描述说,张小山的修为还和他的采花行为有关。
最让人关注的,其实是他的上级,虽然忠于大护法,却是五护法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五护法作为一个女人,竟会有这样一个手下。
侯圣骁习惯性得用手指敲桌子,张小山这人留不得是不用讨论,但如何杀了他,还得制定一个计划。没想到刚解决了斗字殿,下一个又主动冒出头来了。
壁字殿镇殿使,壁为玄武末宿,称壁水貐,形如室宿的围墙,故名“壁”,有壁障之意。
簕殄敢用这种人当壁障,真不打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