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跨坐在虎背上，双手牢牢抓住如钢针一般的毛发。
这金翼彪的飞行速度比之方才城主快了足足十余倍，寒风如刀，将他脸颊与身上划出数道伤口，鲜血还来不及流淌，便被冻成了血冰，附着在伤口上。
看着天际越来越近的永夜，陆离紧咬牙关。
永夜的恐怖与危险，他这个进入过的人最清楚不过。
上一次若非突然爆发的金色光芒，他早就死了。
对于凡人，就是十死无生。
可从头到尾，不论是城主，亦或是这二人，没有人问过他一句。
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
毕竟在修士眼中，凡人只是蝼蚁而已，愿与不愿，是生是死，又能如何？
念及此处，陆离抓着虎毛的愈发用力了。
除了愤怒之外，他心头更多的是渴望。
他不愿再当朝生暮死的蝼蚁，不愿再将生死任由他人随意掌控！
就在这时，金翼彪放缓速度，慢慢落地。
前方，便是永夜的外围。
黑雾弥漫，且不断翻腾涌动，好似在呼吸一般。
三公子神色肃然，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黑雾。
而那头金翼彪，则张开血盆大口，喉间发出阵阵低吼。
黑袍老者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九枚古朴的铜钱，向空中一抛。
铮！
铜钱发出一声清鸣，光彩熠熠。
九枚铜钱不断在空中变换方位，随后组成卦象，静止不动。
黑袍老者伸手一招，铜钱光彩收敛，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陆离眼尖的发现，每一枚铜钱上，似乎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左边一百八十丈零三尺。”
收起铜钱，黑袍老者咳嗽了两声，显然此次卜卦消耗不小。
金翼彪轻轻一跃，便来到黑袍老者的指定位置。
“进！”
三公子吐出一个字。
金翼彪没有丝毫犹豫，迈步冲入黑雾。
冰冷刺骨的寒意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陆离的眉梢便结上一层冰霜，牙关也止不住的颤抖。
许是临近冬日的原因，上一次意外进入永夜外围，并没有这么冷。
黑袍老者的声音响起：“此地永夜果然出现了异变，仅仅只是外围而已，异质竟如此浓厚。”
三公子转过头，居高临下的问道：“小瞎子，上一次进入永夜，可曾看到过什么？”
陆离紧紧贴在虎背上，汲取着金翼彪散发的体温，口中答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稀里糊涂的进来后，脑子浑浑噩噩，当清醒过来后，已经走出了永夜。”
闻言，三公子重新转过头。
陆离的回答并未让他产生怀疑，事实上进入永夜的凡人，问不出什么东西，基本都是如陆离这般，浑浑噩噩，精神恍惚。
“啾！”
尖锐的嘶鸣在前方响起，陆离只觉耳膜一阵刺痛。
青色布条下的金色眸子，穿透浓浓黑雾，看到远处一只三头怪鸟朝他们飞来。
怪鸟浑身多处腐烂，许多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骨，周身都散发着森森黑气。
不待三公子与黑袍老者出手，金翼彪张开血盆大口，迸发出数道带着雷鸣的风刃。
唰！
怪鸟瞬间被风刃撕成碎片。
尸体碎片散落在空中，下落的过程中如冰雪消融，化作黑气，融入黑雾之中。
解决了怪鸟，金翼彪继续前行。
期间，不断有异兽袭来，皆被金翼彪三两下解决。
然而三公子的神色，却愈发凝重。
砰！
金翼彪巨掌拍下，将一头三丈长的骨蛇拍碎后，黑袍老者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外围而已，竟有合窍境的尸鬼，恐怕此地永夜即将扩张。”
说话间，如稠的黑幕出现在前方。
永夜！
与弥漫的黑雾相比，永夜几乎如实质一般。
金翼彪只是微微顿了顿，便踏步迈入永夜之中。
“沙沙沙……”
一进永夜，耳边便响起一阵阵低语。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陆离赶忙捂住耳朵，却没有丝毫用处，低语仿佛能穿透手掌和耳膜，直接闯进脑中。
一时间，陆离头疼欲裂。
与此同时，粘稠的黑暗宛如活物一般，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黑暗中，冰凉的触感在脸颊划过。
有一双手，正轻抚自己的脸颊。
三公子拇指屈弹，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珏高高飞起。
升到三人头顶时，玉珏散发出一道柔和的银色光辉，驱散了金翼彪周围十丈范围内的黑暗。
随着黑暗被驱散，低语与诡异也尽数消失。
“呼~”
陆离捂着额头，大口喘着粗气。
三公子眉头紧皱：“果然不对劲，明月珏的范围竟只有十丈。”
这块明月珏是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得来，就是为了此次永夜之行。
除非进入永夜深处，否则正常情况下，明月珏可照亮五十丈的范围。
陆离趁机打量着四周，发现能看穿黑雾的金色眸子，却无法穿透永夜，可视范围只有被玉珏照亮的十丈。
而且，看三公子与黑袍老者的表现，他们似乎也同样如此。
难怪之前他会说，进了永夜之后，是不是瞎子并无区别。
若没有玉珏，即便是修士，同样会变成睁眼瞎。
黑袍老者提醒道：“三公子，不管有没有找到那件东西，都不可久留，尽快离去。”
“嗯。”
三公子微微颌首，佩戴在食指上的扳指闪动了一抹光芒，随后一个造型古朴的罗盘出现在他手中。
罗盘四四方方，缺了一角，材质似是红木，其上有刀劈火烧的痕迹。
三公子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打出复杂的法诀，催动灵力。
不多时，罗盘亮起点点星光。
星光像是活过来一般，从罗盘上浮起，如受到牵引，朝着东南方向缓缓飘去。
金翼彪立即迈开四肢，跟随星光的牵引前行。
玉珏静静悬浮在三人头顶，不断洒落银辉，驱散黑暗。
陆离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片密林，所见树木皆是灰黑色，形状怪诞，扭曲异常。
通过三公子与黑袍老者的对话，他心中猜测，这二人前来似乎是为了三年前忽然在永夜中爆发的金色光芒。
两人口中的‘东西’，恐怕就是金色光芒的源头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金翼彪忽地停下脚步。
沙沙沙~
一阵脚步声自前方传来。
脚步声并不快，但每一步却如同踏在陆离的心脏上。
他惊骇的发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竟然变得与脚步声完全一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拔出腰间匕首，将刀尖刺入食指指盖的缝隙之中。
这个位置代价最小，产生的疼痛却最强。
剧痛直冲大脑，他的心脏也受到刺激，骤然一缩，强行挣脱了脚步声的节奏。
黑袍老者口中发出一声轻咦，低头看了一眼陆离，似在诧异他的机敏与果决。
事实上，陆离并不知道任由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却本能察觉到一股致命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