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拉西扯外加几轮剪刀石头布后,终归是最富有牺牲精神加运气最不佳的花辞赢得了第一个试吃的机会。
据当事人所言,这药水看着恶心,实际上味道还不错,有种橘子汽水和猕猴桃混合的味道。不过看小花说这话时狰狞的表情、发绿的脸色,其真实性相当存疑。
“感觉怎么样,能用灵力吗?”
小花从盆栽中抓起一捧泥土,轻吹一口气,泥土中便悠然冒出几片绿芽。
错位神点点头:“随便去哪里逛逛吧,四个小时后回来。注意点不要让人发现你能使用灵力。”
小花仍然捧着土,迟疑地问:“这四个小时我该干嘛?”
“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跟你的朋友们聊聊天吧,让他们适应下没有情绪波动的人是什么样的。”
花辞低下头,沉思片刻,回头问夏至:“现在打腐龙会拿奖金的活动还有吗?”
“哇,错位神,你怎么把我们家的乖孩子变成好斗分子了呢?”夏至虚伪地叹息,“不是我不肯给你奖金,但腐龙会的人都给咱打没了,你换个帮派打吧。”
错位神连忙制止她们:“诶诶,不要打架,还没到该打架的时候!真是的,一拿回灵力就想着打架。领主就算了,我听他们说你也不是那种人啊。”
花辞不解地瞧着他:“听谁说的,怎么说的?”
错位神似乎愣了一瞬,张开嘴发出几个不成字的音调,最后含糊地说:“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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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一晃而过,错位神给了花辞一颗煮熟的花生,嘱咐她用灵力将花生碾碎,随后快步后退,拿起餐椅坐垫挡在身前。
夏至见他这般作态,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等会她精神崩溃不会把我家砸了吧?不行,你到外面去!出去了再捏花生!”
然而为时已晚,小花手中的花生在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就碎成了粉末。她握着一手花生粉,在原地呆愣了半秒,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尚不知利害的陈浩凑上前,“嘿”了一声,道:“咋哭了?真哭啊?你现在是怎么,是有那种心脏抽抽疼的感觉吗?”
小花睁着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正前方,说:“她根本不在乎我。”
千也好奇地靠过来:“谁不在乎你?”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千,突然一拳锤在他肩上,由默默流泪转为嚎啕大哭。
“我知道的啊!她根本不在乎我,她不爱我!我都知道!你们没必要一遍遍提醒我!”
花辞发狠地在千身上砸了几拳,大概是觉得手疼,转头往陈浩身上砸了一拳。
“我是个他妈的弱智,我像爱妈妈一样爱她!她要我干嘛我就干嘛,要我去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死!我能怎么办啊妈的,她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情感连结啊!”
陈浩根本无心去听她在哭嚎什么,他忙着弓着背满地乱爬躲避花辞的拳头。可小花中邪了似的认定了他的背,硬是追着他打。他只好也学错位神薅了个坐垫垫在背上,并试图开导她:“你是在说修女吗?她这人就是那么混蛋啦,你可以试试去建立点别的情感嘛……别打了,你今天手劲怎么这么大?”
花辞却是打得更厉害了,她几乎是跳起来捶打陈浩背上那一层薄薄的坐垫,吼道:“你懂什么啊!你们都懂什么啊!我是实验室的产物,你们明白这什么意思吗?我生理意义上的妈是朵花,一朵——花!没脑子的只会长着尖牙啃路人的花!你以为我们都没妈所以我们是平等的了吗?不是啊!我不如你们,我连孤儿都算不上,我就是生产线吐出来的螺丝钉,老师已经是我的世界中最接近妈妈的人了,我只能拿她当妈!”
楚风翎举起手,提醒道:“我不想打断你,但是这还有一个有妈的呢。”
“闭嘴!”小花的脸充血成了粉红色,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撑在坐垫上,嘶声道:“你扪心自问,你那亲妈有什么好吗?老师是让我干了很多我不愿意干的事,她是不在乎我的思想我的死活,但是至少她从没有为一顶新的皇冠把我钉进棺材里过!你最可悲了,楚风翎,你知道吗?在座其他人的妈只是死了,不是不爱孩子了。只有你!你从来没有被爱过,也他妈不值得被爱!”
楚风翎凝视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她的话如石头扔进了深湖,却没有激起应有的涟漪。直至几秒后,那迟钝的涟漪才懒散地荡起,回应出石头落水时的“咚”。
“我看她这样活着也挺痛苦的,我可以杀了她吗?”
错位神扔下坐垫,翻过餐桌、沙发、茶几、沙发滚到楚风翎身前,按下了他拿刀的手。
“注意一下啊同学们!情绪压抑得多了,释放后会暴露出自己最黑暗的一面,比如口不择言,甚至会有极端举动。这是没办法的,大家别太较真!”
楚风翎沉吟片刻,甩掉错位神的手,举着刀说:“可我就是想杀她,怎么办?”
王八一样缩在坐垫下的陈浩探出头来嚷道:“忍一忍啊,你还没喝药呢,举动怎么比喝了药的还极端!”
花辞莫名笑出了声,她转身看着陈浩,挂着泪的脸上扯出一个怪笑:“你装什么呢?你当自己是什么很好的人吗?”
陈浩惊诧万分:“我还不好?你看看有哪个人能像我扛个坐垫让你打的?你说两句夏至试试?”
欢快地咯嘣咯嘣嚼着棒棒糖的夏至安静了一瞬,随后带着些期待又咯嘣了两声。
然而,当小花那张布满泪痕与怒火的脸真的转向她时,她顿时改变了主意:“你还是别说了,反正我也不爱听。”
说出这话的同时,她踢了下茶几,茶几上的木质纸巾盒飞起来,精准地砸在小花的后脑勺上。
错位神刚从喉咙里发出个“别”字,小花就已面朝下栽倒在地。他瞪了眼夏至,充满怨念地说:“好极了,她压抑情绪没清空你就给人打昏了,下次喝完药还得来这么一出。”
夏至大抵是无所谓的,因为她只是随意地说了句“那就别喝了,反正她有没有灵力都没什么用”,接着兴奋地问:“下一个该谁了?”
“你们自己商量,下一个尝试的人明早六点在阳台等我。”错位神说完,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过了不到十秒,他又翻了回来,问道:“明天六点你家大人应该都出门上班了吧?”
夏至咬着糖果思索了少顷,咯嘣咯嘣地说:“要不你还是七点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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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错位神是六点来还是七点八点来,对他们而言都是早起。尊贵的领主大人自然是不想吃这个苦的,便慷慨地把倒霉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楚风翎这次也有了理由,一句没有正面情绪堵死了他们的嘴,只剩陈浩和千二人决战倒霉之巅。
陈浩与千各找理由互相推诿了半天,最后还是靠传统的剪刀石头布,决定让千去当这个又要早起又得不受控地发疯的苦差。
陈浩美美地躺进被窝,准备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正好观摩千发疯。哪想千这狗东西抱着我早起你也别想睡懒觉的心思,六点半就把他叫醒了。
两人抱着枕头大眼瞪小眼,用焦灼的空气进行无声的对骂,生怕一个盯不紧就有一方回到美好的梦乡。
好不容易熬到七点,满腹怨气的陈浩踢着千的屁股气势汹汹地出了储藏室,本打算把千赶去阳台找错位神,一开门却撞见了叼着牙刷睡眼惺忪的红姐。
“哟,你俩起这么早啊?”
陈浩放下踹千屁股的脚,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们…储藏室有点闷,我们出来透透气。”
他一边说一边装作很需要新鲜空气的样子扑向旁边的窗户,一把拉开窗帘,猝不及防地与蹲在空调外机上的错位神对视上了。
他“刷”地拉上了窗帘。
“这空气未免有点太新鲜了。”陈浩尴尬地说。
幸而红姐加班加得晕头转向,没注意他拙劣的谎言。她随口应了两声,耷拉着脑袋在卫生间、卧室和客厅来回打转了半个小时,才勉强鼓足了上班的勇气。
临出门前,她简单地嘱咐了他们几句,比如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戒严期间不要到处乱跑一类的话,末了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真想出去玩的话就趁现在赶快玩去吧。等你们长大了要工作了,出门就只能想到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陈浩二人砸得一愣,直到红姐出去把门重重阖上才回过神来。
千叹息道:“感觉她是那种不管情绪抑制状态还是情绪崩溃状态都会去把老板和公司炸上天的人。”
“这何尝不是在做好事呢?”
两人叹惋着,迈向阳台。在空调外机上蹲了半小时的错位神翻到阳台,完全不跟他们废话,问了句“谁喝”,得到回复立马捏开千的嘴,灌了半壶药水进去。
陈浩看着千的眉头因难喝紧皱到舒展开,兴奋地搓手,问道:“感觉怎么样?”
千垂下头,品位了一会,再抬头,却是一脸严肃地对他说:“我们应该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