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横又一次被举在半空中,悬空挣扎,还想凭借宣抚司衙门的威慑力来震住这员不知名的偏将。
吴革怒火中烧,自然不管刘一横说什么,正想就这么把他提溜到杨可世的营帐中让他看看杨可世的伤情有多重。刘一横看向随他过来的两个河北军校尉,发出了求救的目光。
但是那俩个校尉明显感觉到东路军诸将领都站在吴革这边,气氛明显不妙,此时也不敢动,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此时种师道走出营帐来,刘一横赶紧向他求救:“老种经略相公,你快快救下咱家,咱家不过是替童枢密跑腿传话,哪里做错了什么事,。一会儿这位将军一旦控制不住给咱家三拳,咱家哪里受得了啊!”
种师道出言制止了吴革太过分的动作,刘一横这才终于又一次双脚着地,狼狈地整理着自己脏乱的衣服。
种师道自然看不上这个狐假虎威的小监军,但是种师道已经感到大战在即,他认为不必与宣抚司横生瓜葛、太过纠缠,以免届时和童贯周旋分散太多自己的精力。
吴革虽然在种师道的权威下把刘一横放了下来,嘴上却没有停下,紧接着又为自己的主将鸣不平。
“你这厮不是要见杨统制吗,杨统制可回不了你的话!杨统制今天力战辽军,手刃辽贼数十人,杨统制帐下亲兵折了八成,杨统制本人身负重伤,已经昏死过去了!!”
听到此处,刘一横却又扭头向种师道投去求证的目光。
种师道让种师中把今日军情简单说了一遍。
随后种师道抚着自己的白胡子,缓缓说道:“既然宣抚司如此关注前线军事,刘押班速速回雄州城把今日里的情况禀报清楚吧。还有宣抚司派出到我军中各部的文字机宜,速速召回宣抚司去。”
刘一横看种师道给了台阶,立马就坡下驴带着两个河北军校尉快马回到雄州城去了。
河北军的校尉将最新的军情回报童贯,告诉童贯今日耶律大石如何渡河而来,杨可世如何力战辽军,胜捷军如何神兵天降,以及刘光世如何差点刺死耶律大石。童贯感觉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童贯赶紧把赵良嗣给叫了过来,问赵良嗣的看法:“赵龙图,耶律大石今日两次出击,是什么意思呢?李处温到底能不能成事!?”
赵良嗣也拿不准:“会不会是后方秘密商议,没有通知前线?”
“咱家怕的就是这个,在高阳关拟定军议时,种师中就说李处温可能不能成事,又或者前线不知后方的秘密。你快说最近李处温派人来传信了没有?”
赵良嗣额头开始冒汗:“这……这……这,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来信有些暂缓。”
童贯“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桌上,站起来吼着:“什么?赵良嗣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做暂缓,什么叫做他娘的暂缓?!”
赵良嗣畏惧童贯的淫威,擦了擦额头的汗,怯怯地说道:“童……童枢密,你莫着急,且听我说。
“一来辽国都城离我雄州确实有一段距离,如今边境陈列大军,两边书信往来确实并不方便;
“二来举国而降,并非儿戏之事,我想那萧皇后终究是要细细思量的,李处温必然忙着劝解萧皇后,或许顾不上来信。
“因此暂时没有书信往来也是情有可原。”
童贯双手撑住桌子,俯身向前问道:“李处温和那个萧皇后有没有可能是骑墙观望,先派耶律大石来攻我,如能战胜,就不提投降之事;如果不能战胜,再推脱前线不知中枢命令,再奉上降表??”
赵良嗣听完也是一惊,刚才是一阵紧张得热到发汗,这会儿又是惊到冒出一身冷汗。
李处温骑墙观望?童贯说的确实有可能,但是他赵良嗣绝对不能承认这个事。毕竟劝燕来降是自己的主意,如果李处温这个自己的线人做了两面派,那么他赵良嗣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不是,不是,断断不是。”赵良嗣咬紧牙关,斩钉截铁回答道:“童枢密请试想一下,如今我大宋联金伐辽,即便我军不能从南线北上,难道金军不会从北线南下吗?
“金军一路上已经打下中京、西京两座都城,辽国绝不可能抵挡住金军,这个他李处温和那个萧皇后必然是清楚的。
“既然都要亡国,何不趁如今本钱还在尽早卖给我大宋,将来即便真的辽国战场取胜,他们再带着一支残军北上,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童贯听完,倒是点了点头:“赵龙图此话有理,是咱家一时急躁了。不过辽军来攻我,大军又该如何?”
“童枢密有何忧虑,难道忘了我们是奉了官家御笔三策而来?
“上策即是辽国直接举手投降童枢密此前在高阳关宣读御笔三策之时,强调的都是不要主动出击,以免影响上策的实施,一旦开战,不免会伤了辽国上下的人心。”
赵良嗣说到此处,明明意犹未尽,却不便再开口,只能让童贯自己去悟。
童贯自然听出来这里面的端倪,心想:“这赵良嗣还是心里没有底,御笔三策,上策和他有关,所以他只说到上策。
“中策是辽国缴纳赔款,向我大宋称臣;下策是辽国不投降,要我等带着伐辽大军‘全师而还’。
“赵良嗣是要点醒我,官家所谓的‘下策’也必须‘全师而还’,辽军主动来袭击,我军有所损伤,谁也不能怪罪我。但如果我下令出击甚至积极还击,最终不能‘全师而还’,只怕官家要治我的罪了。
“毕竟官家看似坐拥天下,我大宋虽国力强盛,但是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就剩这支伐辽军了,一旦不能‘全师而还’,天子没有可战之军,且不说外不能抵御西夏、辽、金,只怕连刁民造反也要费力弹压了。”
童贯还在揣摩宋徽宗的旨意时,突然有一个赵良嗣的随从闯入房内交给赵良嗣一封信,随后轻声耳语几句后退下了。
赵良嗣随即起身,昂首挺胸地向童贯说道:“童枢密!辽廷遣密使来信,耶律淳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