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赵和小王带着各自的组员进入了现场,开始对现场进行痕检。
纪娅童也在市局主任法医老李的配合下,将尸体送回了法医室进行进一步的解剖。
由于现阶段,张行云怀疑作案人就潜伏在酒馆的众人之中,因此需要对酒馆里的证人进行单独询问。
对证人的询问,跟嫌疑人的讯问完全不同。
后者,你可以直接给他拉到审讯室里,该拍桌子拍桌子,该义正辞严就义正辞严。
但前者,尤其是在当前的局面下。
即使是张行云推测的没错,凶手就躲在酒馆的人群中。
即使再算上凶手有同伙的情况下,酒馆里的大多数人,始终还是无辜的证人。
虽然在法律意义上讲,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
但要把这么一屋子的人都拉支队去,影响也太大了。
这案子与别墅案件主要有两点不同。
其一,是在别墅案发生时,只有别墅内六名人员知晓案情,在案件刚刚发生时,六人都可以算是嫌疑人。
其二,是此次案件的发生地在酒馆,属于闹市街头。几辆警车停在门口,已经吸引了大量的群众围观。
这会儿要是开着警车把一屋子人都拉局里去,给围观人员一拍,再编造一点特大案情的谣言,往短视频平台一发,这事儿的结果就可大可小了。
万一影响恶劣了,连张局都未必担得起这个责任。
因此,在张行云的提议下,陆步巡与梁海在角落里清理出了一个座位,用作临时的询问场所。
现场的顾客一位一位地前往座位接受询问。
为了符合规定,询问时陆步巡与梁海都在座位边上旁听,只是把询问的主导权交给了张行云。
梁海心中暗忖道:“这姓张的,推理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询问案情这事儿,他怎么跟我们这些专业警察比?真不知道陆队是怎么想的。”
梁海年纪比张行云还小一岁,藏不住事。心理的想法,跟直接讲给张行云,也没什么区别。
张行云无奈一笑,又是一座山。
不过也无所谓了,谁让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只是一个三本学工商管理的纨绔子弟呢。
如果换做是自己,心里也得有山。
这时,陆步巡凑了过来,朝着张行云说道:
“我跟他们都交代好了,你第一个想先问谁?有目标了吗?”
“没记错的话,当时死者应该是在一个五六人的卡座上,先把那一桌的人叫来问问吧。”张行云淡淡道。
第一位接受询问的,是岑凯。
按照张行云的回忆,当时卡座上其他几名年轻人献殷勤的对象,应该就是他了。
“行啊你,陆大警官都直接把位置让给你了?”
岑凯刚一坐下,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朝着陆步巡的方向继续道:“陆大警官,你给我透个底。我兄弟真有这么厉害?还是因为他爹...”
“咳咳。”
岑凯话说一半,就被张行云迅速打断。
“现在是案情询问,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讲无关的事情。”
看着张行云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气场,还有脸上严肃的表情,岑凯只能扭捏着收回了话头。
一旁的陆步巡看到这一幕,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询问,本来就打算让张行云完全主导。他事先就计划好,在能不说话的情况下,尽量就不说话。
探一探这个张行云到底水平去到哪里。
毕竟案件推演,和询问技巧,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技能。
前者还可以说靠天赋,后者就只能靠大量经验积累了。
由此,也可以判断出,张行云到底只是天赋异禀,还是真的在背后偷偷下了苦功夫。
态度问题,可比天赋更加重要。
非要说的话,在刑侦领域,还真不缺天才。每年各地市局,都不乏新生代的神探苗子,这些人思维之敏捷,让许多刑侦老手都难以望其项背。
但与此同时,这些人当上刑警之后的离职率也居高不下。原因无他,就是刑警这一行实在太苦了。
思维敏捷的天才,换个领域可能就是荣华富贵。而当了刑警,不止是需要经常夜以继日的工作,而且生命危险也是家常便饭。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荣华富贵请走它路。
不是每一个天才,都愿意为一城百姓安宁而赌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相比之下,对于刑警而言,思维敏捷只能作为锦上添花的加分项。能吃苦,有奉献精神和家国情怀,才是最重要的品质。
陆步巡暗想着,思路继续回到了眼前的询问上来。
刚刚张行云仅凭一句话,就以非警员的身份,将询问的主导权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陆步巡深谙询问技巧,知道这远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不止是讲话的内容,包括讲话时的姿态、语气、表情、气场都是极其重要的影响因素。
比如,现在如果把梁海放在张行云的位置上,讲出同样的一句话,效果就远远不如现在的张行云,岑凯还会继续抓着案情之外的话题继续掰扯下去。
能掌握这么熟练的询问技巧,张行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纨绔子弟,实际上一定是在背后偷偷努力!
将来一定是个当刑警的好苗子。
陆步巡心里想着,嘴角微微一笑,不自觉地看了身旁的梁海一眼。
梁海注意到了陆步巡的目光,心里狂喜:“陆队看我了,他一定是觉得这小子的水平,换我上也行。不对,换我上应该会比他更好才是。”
想到这里,梁海的嘴角也压不住地往上扬。
另一边,张行云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两位的内心戏码,对着岑凯问道:
“你认识死者吗?”
“认识,许峰嘛,老客户了。”岑凯身体往前一靠,态度显然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你们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做卫浴出口的,也就是在国外卖马桶的。我是做海运物流的,他每次发货都从我这里出。欠了我半年运费没结了,所以约了个时间见面谈谈呗。”
“讲一下你们今天的谈话内容,不要漏了任何细节。”
听到张行云的发问,岑凯头略微向上抬了抬,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本来是简单碰个面,聊聊怎么结清账款的事情。要真有困难,我给他再通融一个季度,也不是不行。结果他非要给我整这一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整哪一套?说具体一点。”张行云正色道。
询问时,证人总是会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绕回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随时把话语权控制在自己手里,是一名老刑侦的基本功。
“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岑凯看了一眼的陆步巡和梁海,神态变得有些扭捏。
“说。”张行云言简意赅。
一旦开始问话,张行云所散发出的气场,连陆步巡都被震得一怔,岑凯更是只能乖乖听话:
“那我就说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