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过往最繁华的街道中，还可以从几处酒楼的招牌略微看出其过去的痕迹。
街上只剩寥寥几个行人，他们都穿着厚厚的衣袍，将自己的脸部遮盖得严严实实。
好像那下面，有什么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一样。
“小子？”
闻许墨并不在意这些，他注意到张有椟的异常，轻声唤他。
可张有椟已然跑了过去，他走到一个妇人的面前，正欲开口询问。
“夫人......这里是?”
对方一见到张有椟，只顾着埋下脑袋，加快步伐离开，甚至没有等张有椟说完话。
张有椟的面色有些凝重。
刚刚四只眼睛相对的一瞬间，他看到了。
一张衰老至极，满是沟壑的脸庞。
可对方动作敏捷，身姿也算挺立，完全不是老者应有的样子。
张有椟努力地回想着刚刚见到的画面，但毕竟对方用斗篷压住了脸，加上时间太短，他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吗？”他喃喃道。
闻许墨听见了张有椟自言自语，走上去开口，“小子，你已经是修仙者了。”
“这里出了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不必多管闲事。”
他说完，便往前走去。
张有椟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黑袍，又回头看了眼离去的妇人，然后跟上了闻许墨。
在街道尽头，两只气势磅礴的石狮闯入了二人的视线。
看着闻许墨停下的步伐，张有椟知道这便是此次下山的目的地。
“这里是碌和镇最大的商贾之家，闻家。”
“魂灵谷在此镇外租的仙器都由其管辖，租金也由其缴纳。”
“不过他们已经拖了十四天未派人上缴了，老夫恰好为你送灵丹，也就过来看看。”
闻许墨指着面前的红色大门，开口解释道。
张有椟点点头，却是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闻长老，这闻家.....跟你可有渊源？”
“没有。”闻许墨面色平静，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刻，一道惊呼声响了起来。
“老爷！老家主....老家主回来了！”
循着呼声望去，便看见个仆从丢下手里的水桶，急匆匆地从侧门跑了进去。
奔跑的过程中，他还看了一眼闻许墨，似乎在确认什么。
张有椟斜斜抬起头，看着闻许墨。
对方的表情依然平静，似乎不觉得奇怪，也没有流露出其他情绪。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淡淡开口，“走吧小子，跟老夫进去。”
吱呀——
大门不等闻许墨触及便被徐徐拉开。
两个仆从正站在门后，身着灰色麻衫，眼中含泪。
他们呜咽地不知在说什么，很快，在院子中间的石道上，一个气色红润的男人，一脸激动地跑了出来。
“父亲！”
人未到，声先到。
闻真上前，想抓住闻许墨的手，却被他侧身避开。
“闻家主，若老夫还没糊涂，你父亲已然逝世三十余年。”
“我今日前来，是来收取‘仙器’租金的，一共五百两，你拖欠十四天，便是七百两，是否备好？”
闻许墨的言语中不夹带半点情感。
张有椟一时竟然分不出，究竟是闻许墨忘了，还是闻家家主记错了。
闻真收回手，面色无奈。他轻笑一声，抬眸看了一眼张有椟，语气恭敬道。
“二位仙长，请进吧。”
“先前失态了，还请仙长见谅。”
闻许墨冷哼一声，然后迈过门槛，直直走向了院中的房间。
闻真坐在侧座。
而张有椟和闻许墨，则坐在主座，一前一后。
闻真唤仆人离开，然后起身，双膝弯曲，跪在了地上。
张有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余光瞥向闻许墨，等待着对方做出反应。
“闻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只是来收取租金，你备好拿上来便是。”
闻家主看着眼前熟悉而冷漠的苍老面孔，叹声道，“仙长，并非我闻家有意拖欠租金。”
“而是近一个月来，碌和镇.....鲜有人出门，那些真丝机织出来的衣物，根本就无人购置啊！”
“再加上先前制办丝织厂，如今就算我闻家拿出全部积蓄，也只能备出四百两银子。”
“还请仙长.....再宽裕些时日！”
闻真最后的话有些颤抖。
他也不知道要宽裕多久，因为这场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闻许墨还想说什么，可张有椟先走了下来。
他上前托起闻真，问道，“闻家主，不知究竟出了什么情况，能否详细说说？”
“若是情况属实，我想......”
张有椟转过头，看了一眼闻许墨。
他暗自驱动了潜伏在闻许墨体内的血液，然后继续说：“我想，闻仙长也会理解的。”
闻真愣住了。
他看着张有椟温和的目光，一时有些愕然。
“这.....”闻真的视线越过了张有椟，看向闻许墨。
对方居然真的没有再开口，显然是默认了张有椟的意思。
闻许墨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冥思的姿态。
张有椟笑着说，“走吧，闻家主。”
“闻仙长既然没什么兴趣，你和我讲便是。”
屋外。
闻家大院中，张有椟和闻真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路旁的水池里有几条小鱼游动，但从它们干瘪的腮边可以看出，许久无人喂食了。
“仙长见笑。”
“如今上下都在烦心租金一事，一些碎末便无人打理了。”
闻真开口说道，然后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
皮肤白皙，瞳孔清明，面色平和。
明明年纪不大，可从行径来看，似乎他才是两位仙人中的主心骨。
张有椟注意到了闻真异样的神色，笑着摆摆手。
“你说说吧，既然一个月都无人购置你的衣物，许是镇里出了些意外。”
“不知究竟是什么事项，闻家主可有眉目。”
“不瞒您说，我在路上看到一容貌古怪的妇人，不知是否有关？”
听见张有椟的最后一句话，闻真眼睛一亮。
他当即开口。
“仙长，正是因此啊！”
“一个月前，镇中不知为何，有几人在一夜之间迅速老化。”
“而且每过一天，衰老的人数都急剧增加，到现在.....已经接近三成镇民了。”
“衰老的人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愿走出家门，尤其这些人大多还是镇中的商户.....”
“他们不外出行商，整个碌和镇都死气沉沉，怎么会有人赶集出摊？”
“我闻家这些衣货....本就非生活必需，如今怪疫浮现，更是难以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