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精神力耗尽，导致被法则强行拽回深渊，维克多手撑下巴，观察身处的环境。
空荡寂静的议会厅，被黑暗所笼罩。
七十根直径足有十米的黑钢玉石柱有序林立，密密麻麻篆刻着魔鬼现有的所有法律，共计823542条。
只待至高大君自时空乱流苏醒，亲手篆刻最后一条法律，便可完成七的七次方，让深渊回归完整。
魔鬼圣所——位于七位面中间虚无地带的仲裁法庭，也是深渊中唯一绝对公正的机构，只因深邃意志仅会在此表达态度。
备受魔鬼敬仰的马老师端坐于象征大法官的主席台，身旁是他的好哥们虚无者奥斯蒙。
两位大君的形体与维克多很类似，皆是平铺在空间中的黑色史莱姆烂泥。
但比之新生的高阶魔鬼，经历无数岁月的深渊领主显得特殊许多。
马老师面部有一个由白线组成的树叶状图案，这是沉寂在深渊思索自我数千年的结果。
褪去无数岁月累积成的丑陋低劣，回归创世原初时的无知。
无知意味着不受影响，树叶根茎象征着马老师意识到了自我存在。
那些向着上方延展的枝干，便是基于自我意识确定后的思想结晶。
奥斯蒙与马老师的形态极为贴近，也是一团瘫痪在法官席位的史莱姆烂泥，面部则是一个由白线绘成的圆。
虚无者将世界视为一个循环的圆，一个无目地诞生的可悲存在。
当造物者将一切念想实现，就会很快陷入到绝对的无价值论中，对一切满是失望，最终因无尽痛苦回归最初的原点。
按照维克多对他俩的简单划分，马老师是我思故我在的普遍怀疑论，奥斯蒙则是永恒轮回的悲观存在主义。
他妈的，这年头在深渊混，还要分析上司属于哪种思潮，真难。
“维克多·格奥尔格，你擅自违背《深渊封锁法》第九百三十二条，高阶魔鬼不得利用道标石进入物质位面，是否属实。”
马老师一丝不苟端坐在法官席位，将还在神游的学生思维拉回法庭。
“马老师，根据《深渊契约法——高阶魔鬼适用范畴》第三十二条附十二项，高阶魔鬼应在结束物质位面的契约时，立即返回深渊……
我还有一条契约没有履行，根据总纲中律法优先级的顺序，法庭应该让我先去履行职责吧？”
维克多挤眉弄眼在法庭中挥手摇摆，都是老熟人了，犯得上偷偷审判吗。
贿赂糊弄一下，给几篇论文私掉就行了。
树叶脸扭过头，看着在旁摆烂等死的圆环脸，口吻沉着问道。
“奥斯蒙陪审员，我们有这条法律吗？”
“刚才有，但现在没有了。”
“沃特法？”已将身体揉搓成面条状的维克多一时僵住，搁这动用私刑呢。
谁不知道那条针对高阶魔鬼的《深渊封锁法》第九百三十二条是在六百年前给自己特别设立的，为了阻止我进入物质位面，脸都不要了！
事实证明秩序的遵循者在面对制定者时，并没有预想中的优势。
马蒂斯与奥斯蒙对视一眼，如果他们有眼睛的话，一定是极为默契的眼神。
奥斯蒙大君扭动身体，抽出一根看起来像是太古龙獠牙的尖锐物体。
将手放在桌面随意拨弄着不存在的指甲，不经意间询问台下的犯人。
“维克多，关于你上次提出的永恒轮回论，有点眉目了吗？”
没等维克多做出辩解，本作为大法官的马蒂斯已是愤怒捶打桌面，让脚下大地都为之发生猛烈震动。
“那是错误的观点，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世界怎么可能陷入无价值的虚无。
上次的梦境实验已经充分证明了我的观点，即便他能在梦里获得一切，最终也将意识到自我的独特存在，寻找存在的意义。”
“存在就是没有意义，他费劲心思寻觅自我的价值，最终也不过是回到梦境的开端，回归永恒虚无，又因一个无聊的念想循环往复这个过程！”
“但上次的实验已经打破这个魔咒，他无数次找到满足现状的价值，却又继续思索无数种的可能！”
激烈辩驳的两位大君，让台下的魔鬼瑟瑟发抖，忍不住提出一个艰难的问题。
“那个，马老师，奥斯蒙大君，两位知道物质世界发生什么事了吗？”三团烂泥围绕着长桌，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作为法官的马老师挑起这个话题。
马蒂斯大君靠着长椅，树叶脸面朝天际，语气似乎已经料到发生的一切：
“哦，原来物质世界又开始热闹了，有多少王国在战争中化为灰烬，还是你心心念叨的尖耳朵豆芽躲进生命之树冬眠了。”
维克多冷汗直流，不至于吧……玩哲学的魔鬼，对外界没一点兴趣吗？
“那个，两位大君可否听过丰饶之母这尊神灵，我与她简短交流了片刻……”
“没听过，可能又是哪跑出来的愚昧半神，得到一点信仰之力就开始自称神灵了。”
奥斯蒙不屑的语气，充分说明他对物质世界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
维克多小心翼翼拱起身体，再次解释，企图引起两位大君的注意：
“还不小心在尚未做备案时，用了超环的陨石术……”
“深渊意志在上，我究竟收了一名多愚笨的学生，你老师在物质位面拉过的陨石，比你见过的还要多，那破地方早就千疮百孔像个马蜂窝了。”
马蒂斯不耐烦摆着手，半点没有想了解物质世界的想法。
圆环脸大君用意念将维克多拉拽至面前，语重心长劝告：
“听着小家伙，深渊意志已无需灵魂维系稳定，魔鬼从前在物质世界行走是为了保证生存环境的安全，如今我们有着更宏大的目标……”
奥斯蒙高举起双手，脸上的圆环变得极为虔诚：
“思索孕育吾等的意志究竟是何物，从前难以理解那些凡人信奉神灵的可笑决定……
但自从将注意力放在深渊后，我隐约有了一种感觉，这就是虚无之主奥斯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