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茗轻声咳嗽，打断许化的美好遐想。
许化眼神幽怨，继续说道。
“许某在求仙城中苦寻数日，可惜从未遇到灵体之人。”
“直至，遇到方兄。”许化艰难抬手，指向方茗的心脏。
“方兄心脏处孕育着极为强大的玄冰之力，应该便是传说中的玄冰灵体。”
这次，轮到方茗意外。
原来这货是感应到我的瀚海灵珠，以为我是天生灵体，为救王芷媛，才想方设法引我去王家寿宴。
突然，许化的眸中妒意闪过：“没想到，芷媛竟将月魄灵枢赠给你......”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面有不甘：“若非灵枢相护，此刻你的骸骨已是先祖之物。”
方茗摩挲着怀中的环状白玉。
原来，此玉名为月魄灵枢，真是好名字！就是不知如此贵重之物，王芷媛为何会慷慨相赠，仅仅是因为带来许化的消息？不可能吧......
“先祖的种仙术既出无回，须命中一人，芷媛方会中招。”
许化神色落寞，苦寻灵体便是为了救心上人，可到头来，还是没能如愿。
“后来呢。”
许化：“后面之事方兄皆知，许某来隐仙村，一来明日与方兄一同上山，二来看看芷媛......”
方茗知道许化所说，即后来周腾飞被墨言带出隐仙峰，许三阳不得已出面与自己交易。
“还有一个问题。”方茗眯着眼睛，企图看出许化言语中的破绽。
“你就甘心让王姑娘变成邪人？许三阳要逃脱隐仙峰，总得有个灵体承载其道魂与血肉吧。”
许化苦笑，算是领会到方茗的难缠：“棺椁开启后，先祖道魂与肉身合二为一，恢复巅峰之力，可盗取隐仙峰之力，千万里外将周腾飞擒拿而回。”
“周腾飞，也是天生灵体。”
“届时，先祖可归还芷媛的记忆。”
方茗质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许化，触及生死大事，容不得他疏忽半分。
深刻思考。
嗯，逻辑虽然复杂，但也算自洽......但是，哪里不对劲呢......
那就是......
许三阳一旦恢复巅峰之力，完全没必要于千万里外，从墨言的地盘夺得周腾飞。
对他而言，方茗，才是现成的最好选择！
如是一想，方茗便知，许化这小子没完全讲出实话。
前面的来龙去脉或许是真相，但同时也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完全沉浸入他所构造的语境中。
当思维跟着他走时，自然也更容易相信他所描述的“事实”。
一个猜想突然浮现在方茗的脑海中。
许化，真的一心一意为许三阳做事吗？
因为许三阳，王芷媛变成了如今半人半邪的模样，许化难道不介意？
方茗决定，让许化亲眼见到王芷媛。
若是许化对王芷媛的爱意足够浓烈，那么当看到久隔未见的心上人卧倒在床，形如妖邪时，必然会有极其强烈，乃至失控的情绪波动。
那是常人难以佯装的状态。
若许化呈现出这种状态，必然对许三阳心有芥蒂。
或许，策反许化，才是破局之道。
......
方茗拽着许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进苏清瑶与王芷媛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王芷媛双目微阖，灰白的瞳孔从眼缝中隐约透出，脖颈爬满蛛网般的青黑血管，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时，竟有细小的红雾从毛孔中渗出。
许化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指尖悬在王芷媛脸侧，颤抖着，却久久不敢触摸。
“芷媛......怎么会......”
他的身体剧烈发颤，声音如同从喉咙中硬挤出的砂石，嘶哑破碎。
一缕红雾突然缠上他的手指，王芷媛猛地睁眼，灰白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不！”
许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整个人如触电般弹开。他踉跄着撞翻木柜，瓷瓶碎裂声中，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望向王芷媛的眼神中，复杂交加，爱怜、愧疚、自责、恐惧......
见时机已至，方茗踏入房中，朝着近乎邪化的王芷媛掏出月魄灵枢。
在白光的照耀下，王芷媛身上的异样瞬间消失，身后的苏清瑶连忙上前，将她重新扶上床去。
此时的许化，眼神空洞，无助地蜷缩在墙角，额发被冷汗浸透。
“许三阳把她变成这样，你真能接受？”
“你相信，她真的能恢复如初？”
方茗将手搭在许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露出他那副魔鬼导师的姿态。
“你能让许三阳为你做出多少让步？凭你的觉灵之体，凭你是他的后代？”
“别傻了！许兄。”
“他是上千年的老妖怪，什么天赋没见过？与你之间又隔了多少代，血，早已淡成水！”
许化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他死死盯着王芷媛脖颈处隐约蠕动的血管，突然惨笑一声。
“你以为我甘心？”
“从她被种下血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先祖在骗我......种仙术，根本不可逆！”
“他说你并非灵体，但能得到瀚海灵珠的认可，是大气运之人。”
“当你释放出他的肉身，凭借肉身与道魂合二为一，能短暂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可掩盖住隐仙峰规则的探查，利用气运转接之术将你的气运转移到他身上。”
“他的修为能因此突破，将种仙术修补圆满，从而逆转芷媛的生命状态。”
许化猛地揪住心口，指甲刺入皮肉，“可你看看她现在！连意识都被红雾蚕食！”
“先祖就算再进一步，也无法救回芷媛，他的路，走错了！”
“只有传说中的清魂护心丹能救芷媛......但我打听过了，各大仙门，数百年来，无人炼出。”
方茗：“为何？”
许化垂着头，无力道：“炼制之法失传，加之主药雾海灵藤的取材之地极度危险，即便圣人，也不愿轻易踏入......”
咚！
方茗抛玩着破青石，忽然将一物掷在许化面前——正是从乾坤袋中取出的雾海灵藤。
碧绿的藤蔓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许化瞳孔骤缩。
“雾海灵藤。”方茗蹲下身，藤蔓的影子在许化脸上晃动，“刚好，催炼之法我也有。”
许化猛地抬头，直视方茗。
“合作吗，把许三阳阴了。”
“你保妻，我保命。”
方茗咧开嘴，笑容灿烂，眼角的狠色却毫不掩饰。
“我如何能相信你？”
“还是一样，你除了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