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圣所的杰瑞只看到莎莉茵一个活人。一问才知道，纳兹尔已经去雪漫城找阿蒙德了。
“契约继续……唔。”
坐在菲斯图斯的炼金台上，杰瑞蹭了蹭鼻子。圣所里的烟散尽了，味道却留了下来。他本来就渴，现在更渴了。
不过这个状况还可以接受，起码保住了莎莉茵和夜母，顺便弄死了阿斯垂德。自己最初的设想达成了，今后莎莉茵也会好过些。
前提是圣所能继续维持。连维持都成问题，还怎么刺杀皇帝。
“有什么办法吗？”杰瑞从炼金台跳下。
莎莉茵指向墙角，一个大木箱。她和纳兹尔在加布里艾拉房间里找出来的，被藏在一块石头掩盖的暗洞里，幸好没被锐眼鹰破坏。
杰瑞打开一看，里面东西不少。药水，烟雾瓶，卷轴，地图等等，说是兄弟会最后的家当也不为过。
“这都是什么？”
“纳兹尔说阿斯垂德有一个下下策，在皇帝乘船返回帝都的途中拦截船只。这些就是需要的道具。”
“真有创意。该不会要咱们划着船出海，然后招手停船吧？”
“虽然那样也挺有趣，但还是说点现实的吧。”
把箱子里的东西挨个拿起来，莎莉茵一件件解释着。
“皇帝的卡塔瑞亚号有两艘护卫船。我们首先要尽可能靠近船队，然后用水下呼吸药水从水下接近，顺着船锚进入卡塔瑞亚号。船里肯定全是人，所以只能靠你突破了。”
想想也是，不然为什么叫下下策。杰瑞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接下来是关键。”莎莉茵继续说道，“卡塔瑞亚号一旦打起来，护卫船就会靠拢。我们要用这些处理过的卷轴把两艘船的船身冻住，争取时间。在那之前，你和我就要杀掉皇帝，然后逃走。”
嗯，还行，有点可行性。
杰瑞捏起一瓶药水，端详起来。
“不过，要怎么接近船队？海上视野那么好，人家大老远就能看见咱们。这水下呼吸药水能维持那么长时间吗？”
“这事也不用担心，因为拦截地点选在了这里。”
莎莉茵展开地图，手指点在地图左上角某个位置。
“皇帝会乘船前往高岩省，必定会经过天际的西北海岸。那里常年大雾。”
“常年大雾？”
“对。永远无法散去，仿佛是魔法生成的雾气。我们可以借此靠近船队。”
魔法生成的，散不去的雾？
杰瑞好奇地拿过地图。他来天际也快半年了，还没听说天际有这么个地方。
地图的西北角，那里只标了一个建筑物的名字，北塔要塞。还写着梭莫的字样。
“梭莫，嗯……”
“哦，对了。”莎莉茵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说到梭莫，卡塔瑞亚号里有一些梭莫法师，也是负责保护皇帝的。你得小心。”
“该小心的是你吧？”
“放心。我会远离你躲起来，好让你有尽情发挥的空间。”
“真是谢谢你了。那到时候我可不管你喽。”
把地图丢给莎莉茵，杰瑞摇着手走了。他打算去佛克瑞斯弄点吃的喝的回来，也得琢磨琢磨人手怎么分配。
皇帝应该会待上几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独孤城那边最好有个人盯着。
还有夜母也得找个人看管。这么一想，人手根本不够。
“杰瑞。”
把箱子塞回洞里，莎莉茵小跑着跟过来。
“干啥？”杰瑞回着头，“一起去吗？”
“那个，那天晚上……”
莎莉茵小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眼睛也飘到别的地方。
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杰瑞还是第一次看见。
“那天晚上？”
“我，那是，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我是……”
看这女孩都快扭成蔓藤了，杰瑞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天晚上的事我忘了。”
这样就好。总不能说一览无余，印象深刻之类的话吧？得给女孩留点面子……
“笨蛋！去死吧！！”
嗖——
一支匕首迎着杰瑞的脸飞过去。他慌忙坐下才躲过一劫。
“哇！你干……”
正要抗议，却看到莎莉茵气红了脸，眼泪快掉下来了。
她就这么大步走过去，把杰瑞撇在身后。
“不管你了！！”
杰瑞揉揉屁股站起来。他刚才坐到碎石块上，差点把屁股坐开。
不过也是。
表达感谢，真不像是莎莉茵能说出来的话。正因为如此，才只会用那种笨拙的方法。
但再怎么笨拙，那女孩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必是鼓足了勇气，是认真的。
相比之下，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说是留面子，其实根本没把人家认真的心情当回事吧？
“呃，真糟糕。”
捡起匕首，杰瑞快步追上去。
他不敢说自己懂女人心，但怎么不惹女孩生气他心里还有数。至少过去如此。
难不成是跟魔神接触多了，把这部分也给丢了吗？
“总之道个歉吧。”他自言自语。
*****
在佛克瑞斯，杰瑞和莎莉茵很低调地买了些吃喝就回去了。没有人想到他们来自那个圣所。
锐眼鹰在圣所放火的时候，佛克瑞斯的卫兵也看到了，领主还派了一队人调查。得知是锐眼鹰在肃清兄弟会的时候，领主被吓得半死。
他都不知道自己领地里居然有兄弟会的老家，连忙命令卫兵协助。不过被奈莎赶回去了。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卫兵不会再回来。谁能想到那个已经变成破烂洞窟的地方还会有人。
两人就这样在圣所待到天黑。终于，纳兹尔回来了。
还带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巴贝特？你没死？”莎莉茵惊讶道。
“差点。”巴贝特揉着被射穿的肚子，伤口已经愈合，“多亏有他，我和洛克都捡回一命。”
杰瑞谨慎地注视着巴贝特的救命恩人，对方似乎没有敌意。
“没想到你也来了，西塞罗。”
没错，西塞罗。
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散开的头发，沉默而冰冷的表情，现在是刺客形态。
“巴贝特在伐木场被锐眼鹰伏击，”纳兹尔说，“碰巧西塞罗路过，把她救了。”
“碰巧？你确定？”
杰瑞才不相信什么碰巧。这个守护者绝对是想回到圣所，目的怕不是跟之前一样。
西塞罗盯着杰瑞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杰瑞。是的，我那时是想把夜母带走。”
依然是那个雨天战斗时，低沉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那现在呢？”杰瑞半个身子护住莎莉茵问道。
“我要以守护者的身份重新加入这里。”
“这可不是你说加入就能加入的。”
“也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
空洞的圣所里一阵沉默，杰瑞和西塞罗毫不退让地对视。纳兹尔和巴贝特都听说了，这俩人打过一架，最后杰瑞利用夜母赢了西塞罗，可以说很无耻。
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打算进行第二回合。至少没拔家伙。
“那我说行，可以吧？”
莎莉茵从杰瑞身后走出，对西塞罗说。杰瑞壮着胆子看了她一眼。
从佛克瑞斯回来到现在，他把能想到的道歉话都说了，也没听莎莉茵答应一声。
听起来似乎不生气了，吧？
“感谢你的大度，聆听者。”
“不过西塞罗，你的……另一半，怎么样了？”
“啊，关于小丑的事。”
西塞罗看了看身上的小丑服。即使变成刺客状态，这衣服也没脱。
你以为是为了小丑着想所以没换？不，比那更厉害。
是西塞罗自己按小丑样式做的刺客服装，全身都是提高隐蔽能力，降低移动声响之类的附魔。这家伙真的很喜欢小丑服装。
西塞罗看向了杰瑞。
“原本，是他的人格更强。但自从跟你打完一场，我的人格已经能持续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回来。总之你们不用太紧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家伙，还能变来变去的。杰瑞更希望跟那个小丑打交道，不过显然，其他人比较喜欢刺客。
起码他说话不绕圈。
“那么我要去照顾母亲了，失陪。”
礼貌地说了句，西塞罗走向夜母的房间。
“嚯，真干练。”纳兹尔吹了声口哨，完全忘了之前说过讨厌小丑的话。
“反正第二天差不多就能变回来。”巴贝特耸着肩，“来吧，是不是该讨论正事了？”
“对。”
莎莉茵从衣服里拽出地图展开，拿住周围的部分，把北塔堡垒附近对着大家。
“现在有五个人，足够。”
*****
在天际待了五天，迈德二世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吊唁，拜访大使馆，前往马卡斯，佛克瑞斯，莫萨尔，雪漫城，以及莫萨尔前线慰问。
老皇帝每天都精神百倍，让人看不出是个身体有恙，活动不便的老头。就连图留斯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次来访的确解决了一些问题。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问一问那里有什么困难，怎么解决。到雪漫城的时候，他也没跟巴尔古夫领主谈站边的问题。只说雪漫城是个好地方，帝国不会让好地方变成废墟。
不强制对方表态，而是先展示“无论你怎样我都接受你”的高姿态。图留斯得说，皇帝和巴尔古夫的谈话，让他一个武人也受益匪浅。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
在欢送的队伍中，卡塔瑞亚号和两艘护卫船驶离独孤城，向着西边的高岩省进发。
“所有人保持警戒，在到达帝都前绝不能懈怠。特别是那片大雾里……”
卡塔瑞亚号兵营里，奈莎正和几个小队长训话。虽然她坚称回到帝都后不会接任锐眼鹰指挥官的位置，但在座的人都觉得只有这女人能胜任。
失去了未婚夫，失去了长官，还能坚强地领导队伍歼灭兄弟会。就冲这个，她也有资格。
何况她还懂魔法。圣所那扇黑门特别结实，也不知道奈莎用了什么魔法给打开了。
“……就是这样。再强调一次，不能大意。都去吧。”
“是！”
小队长们纷纷告退。奈莎呼了口气，慢慢坐下。
她有些头疼。
罗帕德死后，她接过指挥官的位置，陪着皇帝到处走，小心提防兄弟会的反扑，足足五天。
结果兄弟会没出现，她倒是整天睡不好吃不好，弄得脸色憔悴。
“加留斯……”
紧握着手上的戒指，奈莎的头越发迷糊起来。是因为终于离开天际，有些放松了吗？
那就一会儿，睡一觉吧。
她起身走向宿舍。
“你看起来很累呀。”
皇帝不知从哪儿出现在眼前。奈莎一个激灵，马上立正。
“没有，陛下！”
“呵呵呵，朕知道你在勉强自己。”皇帝笑着拍拍奈莎的肩膀，“不用这样，放松，放松就好。都结束了。”
“在回到皇宫之前都不算结束，陛下。”
“嗯，有道理，但也要注意休息。回去以后，朕会给加留斯和罗帕德好好办个葬礼，到时候可不希望看到你无精打采的样子啊。”
“感谢陛下的厚爱。那么，我就去小憩一下。”
向皇帝行过礼，奈莎告退。皇帝满意地看着奈莎的背影，却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几乎完美还原他在皇宫寝室的房间，坐在那镶嵌着宝石的高背椅上，随手拿过一本书看起来。
他看得很慢，半天才会翻一页。不知道是阅读速度慢，还是希望将每个字都刻进脑海。
直到船队驶进大雾，他这本书也才看了一半。
铛——铛——铛——
突然，略显急促的钟声在船上不断敲响。隔着门，还能听到外面有越来越密集的叫喊声。
皇帝合上书，一点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