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是那么晴朗。眼下快要到年中（相当于六月）了，空气中已经有了夏天的温度和气味。饱饱地一吸，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对瑟拉娜而言，这太阳只能用毒辣形容。还没出旅店她就戴上兜帽。
她带着杰瑞从晨星城到莫萨尔，渡河到独孤城，再乘车到龙桥镇。
中午，两人站在了海边。
“这不是那片散不去的海雾吗？”
杰瑞没想到这么快就故地重游，上次跟兄弟会在这里伏击皇帝的行动还历历在目。海雾依然没有散去，岸边那座小破码头也依然没有船。
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这片海雾是你们搞出来的。”
“没错，”瑟拉娜走向码头那根石柱，“是城堡的魔法。既然雾还在，就说明城堡也在。”
“哼，净整这麻烦事。”
“毕竟谁都不喜欢入侵者，不是吗？”
“但我还是来了。”
“那是因为我心里有数。”
瑟拉娜手扶着石柱。石柱外表的雕刻随之浮现出血色的图案，顶端聚集着魔力，化作一个球形，落在水面上，顷刻间变成一艘小船。
给杰瑞看傻了。
“怪不得你愿意领我来。这是用血魔法启动的东西吧？”
“对头。这艘船是通往城堡的唯一途径，只有血魔法才能召唤它。所以没有吸血鬼的帮助，你和你的同伴就不可能抵达城堡。明白了吗？想回去就趁现在。”
瑟拉娜跳上船，回头望着杰瑞。
没想到杰瑞也上了船。
“既然来了，起码让我看看城堡的样子吧？”
瑟拉娜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杰瑞。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懂？没有吸血鬼你们根本到不了城堡。而且我可警告过你不要冒险了。”
“少废话，快开船。”
杰瑞按着破晓，做出要拔的样子。瑟拉娜有点无奈，她还以为杰瑞会更聪明一些，懂得见好就收。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行吧。
“这可是你自找的。”
瑟拉娜抽出匕首，将魔力注入其中，又把匕首插在船头。小船得到魔力的驱动，既不用桨也不用帆，就这样微微摇晃，漂向迷雾深处。
雾气真是太重了。置身其中，杰瑞连瑟拉娜都觉得有点模糊，更不用说周围的海面，完全没有能见度可言。但小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稳稳地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漂了多远，雾气终于慢慢变淡。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岛，以及几乎和这岛屿一样大的城堡。
船靠了岸，两人一下船，杰瑞的目光马上被面前的大桥吸引。
巨大的斜坡高桥，连接着港口和城堡的大门。桥的两边分列着八个石像鬼的石像。
大门那边走来一个人。不，恐怕是吸血鬼。
那是个有些瘦弱的诺德老人。看着下船的瑟拉娜，他又惊又喜。
“啊！您，您难道是大小姐？”
“好久不见【努罗】。还负责看门呢？”
“是啊，好久不见！已经上千年了！”
老人的声音颤颤巍巍，满是恭敬。若不是因为他是吸血鬼，肯定会热泪盈眶吧？
但这表情很快过去，换上了警觉的样子。
“大小姐，这个人类是谁？”
“是解开我封印的人。”瑟拉娜说，又转向杰瑞，“好了，城堡你已经看到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瑟拉娜的问话杰瑞一时没有听到。她又问了一遍，杰瑞才回过劲。
因为这城堡的气场过于压迫。
即使没进去，站在外面，杰瑞的本能也在告诉他，这里面居住的邪恶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不洁的力量从严整的巨石墙壁中不断透出，把吸血鬼不需要的空气抽掉，让人窒息。
这里会有怎样的敌人呢？考虑到雪漫城那场战斗，托马斯、索菲娅、塞坦丽雅、敏迦摩，以及跟他们同样强大的家伙肯定少不了吧？
如果实际见面，那压迫力说不定跟奥杜因有一拼。
着实让人害怕。但更让人好奇。
没错，来都来了，城也看了，不借这个机会见见城主吗？黎明守卫肯定缺少关于敌人首领的情报。机会难得，应该尽可能收集才是。
杰瑞知道这是自投罗网。这些瓦尔哈奇吸血鬼一直想活捉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
但话说回来，想逃跑也不难。梦境领域和延缓时间能让他轻松突围，三眼之痕可以解决一切门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刚才说我是解开你封印的人，也算是救命恩人吧？那应该不介意我进去看看吧？”
杰瑞堂而皇之地说出了他的要求。瑟拉娜这回是真的没想到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赶着送死的家伙。
努罗更是气到老脸抽搐。
“少给我得寸进尺了人类！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我饶你性命，还不快滚！”
“先等等努罗。”瑟拉娜劝住了他，“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就让我带他进去吧。”
“这，大小姐何须为一个人类费心？”
“我只是不想失了礼数罢了。而且他要送死，也没理由拦着不是？”
连瑟拉娜都这么说，努罗也没法反驳，只能瞪杰瑞一眼。
“那就请吧。老头子我先去通禀一声。”
努罗回去大门那里，扳动墙上的机关。大门随着他吃力的动作左右分开。
他先进去，瑟拉娜也跟着进去。
杰瑞则是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踏进大门。
*****
“唔！”
城堡里满是血腥味，太冲了。恶心是杰瑞唯一能形容这里的词，他差点吐出来。
“老爷，各位！瑟拉娜大小姐回来了！！”
走过大门，是一座高台。努罗站在那里，朝下面高声宣布。
而下面根本就是个屠宰场。
城堡的大厅，左右两侧的长桌上，放的全是鲜血淋漓的骨头、内脏、断肢。桌边坐着十几个吸血鬼。
大厅里，昏黄的烛光笼罩出与外界无缘的黑夜。吸血鬼们正在大快朵颐，其中就有那个在雪漫城跟杰瑞过招的敏迦摩。
他们听到努罗的声音，都不由得抬起头。还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瑟拉娜顺着楼梯走下去，男人张开双臂迎向了她。
“啊呀，终于，我亲爱的女儿回来了。”
杰瑞跟在瑟拉娜后面，尽量让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因为两边的景象实在太恶心了。腥臭的气味还在不断冲击他的鼻子，令人作呕。
话说这个迎出来的人，外表是诺德中年男性。整齐的头发和胡须，稳重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还有他的衣服，虽然是瓦尔哈奇样式，但无论是披肩还是上身精细的花纹，都能说明他的身份不凡。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叫瑟拉娜女儿了是吧？
“我回来了，父亲。”
瑟拉娜也答着话。这父女俩的对话听不出一丝重逢的喜悦，男人的目光甚至没在瑟拉娜身上过多停留。
而是看向瑟拉娜的肩头，她背着的卷轴露出了一部分。
“太好了，你果然还带着卷轴。”
“所以几千年没见，你还是只关心卷轴？”
“怎么会，我也关心你啊。只不过这种话不好说出来嘛。”
说着，男人的眼神忽然充满压力，注视着杰瑞。
“特别是在黎明守卫的客人面前。”
杰瑞头上的汗说淌就淌下来。如自己所料，这无形的压迫力几乎把空气抽干了。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其他吸血鬼也纷纷起身，盯住杰瑞的一举一动。
杰瑞深呼吸一下，压抑着呕吐感，想着先说点什么，让心情平静下来。
“你认得这身衣服？”
男人背过手。
“当然认得，而且我更认得你，龙裔。你的武器和塞坦丽雅报告的一样。”
“是吗？我听说你到处派人找我，今天我来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呵呵呵呵。”
男人发出轻蔑的笑声，满是让人胆寒的冰冷。他的目光和他的牙齿一样锋利，轻易洞穿了杰瑞的言语。
“虚张声势的话还是少说吧。总之，欢迎你来到我的城堡。”
他微微鞠躬。
“我是城主，也是瓦尔哈奇的首领【赫冈】。”
“我叫杰瑞。”
“嗯，杰瑞，我想你是来打听我城堡的位置，试探我们的。既然你能来，说明我的宝贝女儿还挺看重你，那我也不方便动粗。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赫冈朝杰瑞伸出手。
“我需要你帮个小忙。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让你成为我们这个大家族的一员。这可比当个费力不讨好的龙裔舒服多了。”
杰瑞的双手自然而然向剑柄靠近了些。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傻，对吧？”
“呵，有理！”
啪——
兹——
噗通——
*****
杰瑞倒下了。
“呃，啊啊！”
全身抽搐，痛苦难忍。
在杰瑞摸到双剑的同时，赫冈出手放了一道血红色光束，正中杰瑞的心脏。
本该抵抗血魔法的黎明守卫护甲竟然形同虚设。杰瑞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疼，钻心般的疼。
疼得他快要昏过去了。
“哦啊呃！！”
“抱歉，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赫冈轻描淡写地握拳，光束被切断。疼痛慢慢从杰瑞的身体里消失。
但他还是起不来。头晕目眩，浑身松软。
这是什么魔法？只一抬手就能让人倒下？而且完全无视黎明守卫护甲？
像是看出了杰瑞的疑惑，赫冈弯下腰。
“我只是用魔法击中你的心脏，操控你全身的血液，让它们稍微休息一下而已。”
操控血液？让血液停止流动？
这岂不是随时能置人于死地？
杰瑞的汗已经淌成一溜，混在因短暂失神而流出的口水里。他想动，却完全动不了。
完了，这次栽了。
“请放心，我不杀你，至少现在如此。刚才也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赫冈从瑟拉娜手里接过卷轴，捧着它，脸上有了喜悦之色。
“我想让你，龙裔，来阅读这上古卷轴。”
“什，什……”
杰瑞瞪大眼睛，拼命扭过头去，想要看清赫冈的手。
“上，上……”
“上古卷轴，瑟拉娜没告诉你吗？”
杰瑞心说她告诉个球啊。如果她说了，我不可能让她把卷轴带出洞穴啊。
那个腹黑的女人，居然说什么重要的卷轴，还护身符，而且这两句话没被波耶西亚直感检测出来。可也是，上古卷轴的确重要啊。
抚摸着卷轴，赫冈的眼神有些迷离。
“你知道吗？阅读上古卷轴需要付出很大代价。这本卷轴是我当初弄到的两本中的一本，为了从里面读出我想要的内容，我费了很大力气，最后也没能成功。”
他把卷轴递给瑟拉娜。瑟拉娜摇摇头，怜悯地看了杰瑞一眼便走开了。
“但龙裔阅读卷轴无需代价，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来人。”
赫冈招招手，两个吸血鬼马上过来，架起还在发软的杰瑞。
“找个干净的笼子，把他关起来。盔甲扔掉，武器扔进血源大厅，我来处理。”
“是！”
吸血鬼们拖着杰瑞。拖向哪里，杰瑞不知道。
他途中就已经意识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