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那个女人。
而且让杰瑞恼怒的是，阿卡没有说谎。他确实拿奥妮安没办法。
“那奥……信仰集合体，有什么权能吗？”
“毕竟象征着玩家，她的权能无比霸道。可以设定凡界任何生命的状态，比如让他们麻痹然后随意宰割之类的。万幸，她尚未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如果认识到了，她或许会亲自打开大门吧。”
啊，糟糕。
说起来那女人要在索瑟姆待一阵子来着，而且是斯卡尔村里。
杰瑞愁眉苦脸。
“如果奥妮安杀不死……”
“就只能通过重塑世界解决她了。”
“那下一世呢？”
“应该还会出现。而且她从诞生到察觉身份需要的时间会越来越短吧。”
“这岂不是意味着大门早晚会打开？”
“说不定真是那样。唉，亏我还想了许多方法来回避呢。”
“方法？”
阿卡摇着头，身体逐渐倒过来，慢慢旋转。
“当初瓦洛克向帕图纳克斯寻求答案时，帕图纳克斯将他指向寒落山峰，因为那里是一切的关键。瓦洛克说过吧？他在那里看到了许多未来，其中一条叫魔魂龙心，也就是现在发生的事。”
“这我知道。”
“魔魂龙心的时间线，我也认真考察过。我预见到第四纪元201年，会出现决定世界命运的关键人物，也就是龙裔。我要阻止龙裔的诞生。”
“你等等。”
杰瑞也转个个儿，跟阿卡正面对视。
“龙裔的目的不是解放奥杜因，达成重塑吗？你为何要阻止？”
“因为我发现，龙裔会和魔魂结合变成魔魂龙心。而且最初我对魔魂龙心持否定态度，太不靠谱了。所以我命令瓦洛克砸坏了寒落山峰的龙语墙。”
“这和阻止龙裔诞生有什么关系？”
“准确来说，是为了避免出现‘镜像度高的龙裔’。按照游戏剧情，龙裔觉醒有两个条件。在寒落山峰学会不卸之力，以及杀死米尔墨尼尔。我管不住米尔墨尼尔，所以我只能砸墙。”
闹了半天是这个理由。如此杰瑞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所以我第一次看上古卷轴的时候……”
阿卡的眼神明显朝别的地方瞟了一下。
“嗯，我收走了你的龙吼，想防止你进一步变成魔魂龙心。没想到……唉，这大概就是命吧。”
“你可害死我了。”
“哎呀，事情都过去啦，别再想啦。”
阿卡笑嘻嘻地要拍杰瑞的肩膀，被杰瑞一胳膊打开了。
“不过阿卡，如果龙裔没了，奥杜因岂不是要一直当个土皇帝，而不是灭世者？”
“这倒不必担心。只要奥杜因是被世界的镜像度和玩家信仰集合体吸引回来的，就说明他的机能仍然正常。拜龙教想压制奥杜因灭世机能的计划是不错，但他们终究还是要向我，向时间寻求答案。所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阿卡似乎在冷笑，尽管他的样子还是那么和蔼。
“说到底，只能看到眼前的凡人，无法阻止重塑。对世界本质和秘密一无所知的魔神，不会想着阻止重塑。能压制奥杜因的龙裔，只会帮助重塑。”
时间圣灵的手，还是指向了杰瑞。
“唯有三者混合的形态，才具有阻止的力量，阻止的可能。”
杰瑞低下了头。
“只是可能而已吧？如果我能更早觉醒的话……”
“那不对，杰瑞。你虽然是第四纪元201年一系列镜像的开端，但你在制造镜像的同时也在反抗。”
“反抗？”
“判断镜像的关键之一是人，人的死活非常重要。你或许没意识到，但你这一路遇到的生死，已经偏离了剧情太多。这也是为什么说你是核心人物的原因。”
阿卡向后飘去。
“本该活着的人死了，本该死去的人活了。我就不告诉你他们都是谁了。这些与你有关的，与剧情不符的生死，在顽强抵抗着镜像。否则，镜像度早就破表，奥杜因将自我觉醒。”
这……
虽然阿卡如此说，杰瑞还是忍不住去想，究竟谁本该活着。
比如莱迪娅？茱蒂斯？
在他胡思乱想时，阿卡已经退去很远。
“所以选择吧，杰瑞。”
哗——
突然，整个时间流的光芒增强，与这里刚形成的时候一样，越来越强。
阿卡正逐渐化作金色光芒，与时间流融为一体。他的声音也不再只传给杰瑞，而是充满整个星空。
“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一切秘密。你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在无数生命铺垫的路上来到这里。你有选择的权利。尽管我过去抵触魔魂龙心，但现在，我觉得瓦洛克会引导你，给你卷轴，有他的道理。”
杰瑞身上的卷轴也发出光，飘起来。飘到阿卡面前，展开。
符文充斥在杰瑞身边。浮动，变化。
“你要怎么办，杰瑞？”
它们先是化作一片蔚蓝，点缀着无数星光。
“是就此放手，与洛克汗合为一体，继续创造与重塑的轮回……”
又融入一片漆黑，燃烧着热烈而狰狞的火焰。
“……还是延续这个已经危险的世界？战争会继续，奥妮安会随时觉醒，迟早会有魔神和凡人试图染指造物主的秘密。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与三次元，与其他二次元世界冲突，你就必须战斗下去。”
最后，两个景象各占一半，互相吞食。
“闭塞短暂的和平与美好，开放漫长的争斗与痛苦。选择吧，魔魂龙心！”
“选个屁！我根本没得选吧！？”
杰瑞猛地举起手，燃起火焰，再一发力，便燃烧了四周的空间。
那些蔚蓝和星光立刻被火焰吞没。他握紧拳头高声宣告。
“就算被说成是打肿脸充胖子，我也要战斗下去！斗争和痛苦我早体验过无数次了！要是在这里退缩，那些为我而死的人算什么？还顽强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又算什么！？”
他望向一个位置，冲上去。
挥下抉择的拳头！
“马上让我回到战场，阿卡！”
砰——
这一拳，开天辟地。烈焰和星光纷纷退散。
留在杰瑞眼前的，是化为巨龙的阿卡。
发出温和的声音。
“那就在此告别吧，杰瑞。你要记住，没有了奥杜因，奈恩星也就没有了自我重塑的能力。创世的圣灵们将继续沉睡。除非这颗星球被毁灭到我们被迫苏醒的程度，否则将没有任何手段应对造物主之门的敞开。”
时间之流，开始前进。
“所以，看你的啦。你就在这痛苦和斗争的螺旋中迷茫，烦恼，然后……”
越发加速，杰瑞眼前的阿卡正迅速消失。
“……前进吧。”
呼——
“唔啊啊——！”
杰瑞只觉得被卷入了台风中，高速飞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快到模糊，连带着意识也逐渐模糊。
他昏了过去。
*****
“杰瑞大人！”
一个近乎尖叫的声音，击穿了杰瑞脑中的阴霾。
他倒吸冷气，睁开眼睛。
“杰瑞！醒了！”
眼前，是莱迪娅和茱蒂斯。
身边，是塔妮娅，克拉克，伊士冉，赫冈，辛丁，还有苏恩。
这里，是松加德。如此平静，仿佛奥杜因不曾来过一样。
“咳咳……”
杰瑞的嗓子有点恶心，他抹抹嘴边的口水，再次确认身边的一切。
回来了，全回来了。
“啊，太，太好了……”
他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又赶快捂住脸，挡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太好了，真的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没事了，大人。”莱迪娅觉得杰瑞是太累了，安慰道，“因为您的勇猛，奥杜因被消灭了。”
“真惊人！”茱蒂斯手舞足蹈地说，“等安静了我们才出来，发现奥杜因没了！”
“他真的被消灭了吗？”塔妮娅持怀疑态度，“再怎么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有些不对劲。”
“哈哈，没问题的，”克拉克笑着说，“英灵殿里那些英灵不都说了吗？奥杜因真的被消灭了。”
“但愿吧，”伊士冉抬头望着星空，“毕竟是世界吞噬者，或许没那么简单被干掉。”
“先不说这些，”赫冈有点不耐烦了，“接下来怎么办？”
“咕噜噜。”辛丁咕噜着嗓子，看向杰瑞。
是啊，该决定接下来的事了。
杰瑞走向苏恩。
“我从这里连接热砂疆场，没问题吧？”
苏恩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入住松加德更方便一些。”
“呵，我是魔神，怎么能待在圣灵的地盘？”
“也是，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吧。”
“好。”
有了苏恩的允许，意味着杰瑞可以对松加德的空间做些手脚了。
松加德和热砂疆场性质相似，而且都属于洛克汗的范围。利用这一概念，就能让松加德的一部分空间，和热砂疆场的一部分空间重合。
也就是……
“传送门，开启！”
唰——
随着杰瑞释放出魔力，面前，由魔力撑开了一扇门。门的那边，是灼热的沙场。
杰瑞看向他的勇士们。
“热砂疆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们跟随我，将成为我新生领地的第一批勇士。但我不强求，愿意来的，就穿过这扇门吧！”
“嗷！！”
辛丁第一个发出咆哮，跑进门里。
塔妮娅望了杰瑞一眼，这个结局对她而言不算理想。但退而求其次，倒也能接受。
“看在莎莉茵的面子上，我就从了吧。”
她也穿了过去。接着，伊士冉走到门前。
“你替我完成了消灭瓦尔哈奇的愿望，杰瑞，那么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他大步跨过去。身后的赫冈露出不屑的眼神。
“哼。跟那个黎明守卫待在一起简直是折磨。话说回来，松加德这地方更让我感到难受。唉，将就一下吧。”
他摇摇头，不情愿地走过去。
下一个是克拉克。他笑着看向杰瑞。
“对不起啊，杰瑞。”
“嗯，我知道你会这样说。”
“谢谢你理解。毕竟，松加德是我一生的追求。但我不会忘记你为战友团，为雪漫城做的事。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重逢。”
向杰瑞鞠了一躬，克拉克踏上了鲸骨桥，消失在英灵殿里。
“好了，你们两个也先去吧。”目送完克拉克，杰瑞对莱迪娅和茱蒂斯说。
莱迪娅马上立正：“那我在那边等您，大人。”
茱蒂斯却是皱起眉头。
“趁现在，我必须问明白，杰瑞。我可不管什么魔神不魔神的，有件事你得讲清楚。”
她先一指莱迪娅，又指着自己。
“说！她和我，你喜欢谁！？”
莱迪娅正要迈进传送门的脚停住了，又惊讶又有点期待地回过头。
杰瑞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
“一样。”
“一样？太敷衍了吧！？”茱蒂斯气得直跺脚。
“就算你这么说，但一样就是一样。”
“不行！你得具体说，比如……”
“好啦茱蒂斯，走了，听话。”
莱迪娅一把抱住茱蒂斯，往门里拖。茱蒂斯拼命挣扎。
“喂！等一下！我还没问出来呢！”
“等大人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别啊！我现在就想知道！”
最后这句话说完，茱蒂斯就被莱迪娅拖进传送门，不见了。
“呼，吓死我得了。”
杰瑞叹了口气，刚才那一问真是吓了他一跳。幸好他反应快，脸上没表现出来。
“你也真不容易啊，主人。”苏恩说，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少逗我了。”
“但，你还有要做的事吗？”
“还有一件。哼！”
两手攥紧，杰瑞将魔力集中在胸口。那里浮现出黑红色的光芒，而且越发变大。
然后，从里面钻出了淡蓝色的，透明的，类似灵魂的某种东西。
它不断钻出来，块头比杰瑞还要大。最后落在地上，形成巨龙的外形。
哗——
魔力在透明巨龙上聚集，化作他的身躯。
那是能令人联想到天空的美丽湛蓝。
“这……”
巨龙睁开眼睛，左看右看，观察着这副身体。
“……我，怎么了？”
“欢迎回来，杜耐维尔。”杰瑞按着胸口说道。
“夸那林？我记得我应该是失去了身体，与你融合了。”
“没错。但我吞噬了奥杜因的灵魂，以此为基础，重塑了你的身体。”
杜耐维尔不可思议地张着嘴。
“重塑？那，我的灵魂……”
“合为一体之后，你的肉体和灵魂等于在凡界消灭了，也就自然挣脱了灵魂石冢的束缚。所以现在……”
杰瑞冲杜耐维尔竖起大拇指。
“你自由了。”
自由。
杜耐维尔耳边回荡着这个词，一个足以让他目瞪口呆的词。
末了，他的双翼，他的头，匍匐在地上。
“那么，从此刻起，请允许我称呼您为主人。”
杰瑞很痛快地笑了。
“呵，巨龙打算向魔神效忠吗？”
“与身份无关。您赐予我生命与自由，我只能回报给您力量与忠诚。”
“不错，抬起头来吧，杜耐维尔。”
杜耐维尔照做了。杰瑞重新打量着他，不得不说，苍翼的名头不是吹的。与傲达威英相反的，令人沉醉的蔚蓝色龙鳞，真是越看越顺眼。
“我接受你的忠诚，杜耐维尔。但我不能带你去我的领地，我需要你回凡界等我，顺便给瑟拉娜报个平安。”
“遵命。那么具体的地点……”
“雪漫城吧。告诉瑟拉娜，我把领地的事摆平以后，就去找她。我希望你的忠诚，也献给她一部分。”
“我理解了，主人。”
“那就好。苏恩，交给你了。”
“是。”
苏恩走向杜耐维尔，深吸一口气。
“哈——”
他爆发出的吼声，冲击了杜耐维尔。巨龙的身体被紫色的光芒包围，越变越浅。
“我会在奈恩的天空下，等待您的归来。”
留下这句话，杜耐维尔从松加德消失了。
“呵呵，真不错。”
杰瑞不知怎的，想笑，很想笑。这大概是开心的笑吧。
这一世，如他所愿，延续下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一无所知。
不过，并不值得害怕。既然身边有如此多愿意追随自己的人，那么只管勇往直前便是。
“好，出发！”
魔神给自己鼓了鼓劲，走进了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