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山山顶一处殿宇，萧欣正在静修。
如今人皇出世，人族崛起，总算可以安心。
此时忽闻人皇来拜，只觉得意外。
如今人族仍有许多事情等待姜景解决，百废待兴，哪怕是念在她过去庇佑人族，要拜会等，也不该在此时。
莫非是仍觉人族战力不足，请她出山？
以这年轻人皇的性子，难道这就要伐万族，与那准帝鲲鹏一战吗？
一瞬间，萧欣念头纷乱，闪过许多可能。
没什么头绪，人族圣母摇头叹息，下山迎接。
“见过人皇。”
她屈膝弯腰，微微行礼，以此向天下人族表明，姜景乃人族共尊之主，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莫名，心绪有些翻沉，虽面貌相差极大，眼前这人皇却总让她想起一人。
姜景也抱拳行礼。
“此次我来，是有些事与圣母言说。”
姜景表情温和，并非是来兴师问罪。
他心中也有异样的熟悉感。
“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静室。
灵光山一脉弟子，多为女修，此时都好奇无比，一个个蹲在附近，想知道两人会说些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没人能与叶仙姑的地位平起平坐，所有人族都可以说是她的晚辈，只有尊敬二字。
然而，说是圣母，她修为高深容颜永驻，看上去如同双十年华的绝美少女，圣洁又高贵。
她极为平易近人，与弟子之间也没什么架子，有些胆大女修曾好奇仙姑过往，是否曾有婚配？有没有意中人？
萧欣每次都是苦笑无奈，年轻少女怀春，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她生于危难之时，一路走来都在护持人族，劳心劳力，哪有这等心思？
然而这一次姜景降临，绝世风姿，可以说天上地下无第二人。
上山时有许多女修偷看，只觉两人十分般配，当下就有些女弟子在幻想，彼此传音，偷偷交流。
两人之道境修为，自然知道此事，却纯当没听见，无他，任何行为，哪怕是制止她们这样传言，也会让事情愈发麻烦。
“人皇此来，所为何事？若欲伐万族，诛鲲鹏，请恕我直言相劝，如今人族底蕴仍显不足，还需要时间。”
萧欣一下子就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出，她直言不讳，显然在忧虑姜景冲动，掀起大战。
姜景闻言摇头。
“我已决意暂时与万族休战，自然，若是对方还不罢休，也只能动武了。”
“此来并非因为此事，而是向圣母确认一件事。”
“何事？人皇可直言。”
萧欣放心了。
“我回紫极之时，有五位人族金仙来投，此事可是您授意的？”
姜景语气平缓，看不出多少激烈情绪。
“不错，人皇可是觉得他们出山太晚？其实，早在你前往东极时，我就已经联络他们出手，只是人皇气运惊人，战力无双，自己便摆平这千族压境劫难，绝非几位金仙见风使舵。”
萧欣诚恳道。
姜景点头。
“我自是知晓此事，只是有一事不明。几位金仙，过去千年都在自己山中苦修，不理世事，不问人族死活，哪怕是三大皇朝被征服，变为异人一族，也不曾出山。为何此时此刻要出山呢？”
姜景声音依旧平静，看不出多少表情。
“他们曾言，也想为人族效力，只是被圣母您拦下了，要他们留有用之身待人皇出世？此事可属实？”
“不错，此事是我提出。”
萧欣立刻回答，没有半点迟钝。
“人族过去千年苦难，圣母可知？您应该知道，五尊人族金仙，足以做许多事了，至少可免亿万人死。”
“人皇应该知道，那鲲鹏在压制人族玄仙以上战力……”
姜景叹气。
“那鲲鹏虽决意限制人族高等战力，但总有办法取巧。北府皇朝中，就有一尊不为人知的老金仙隐藏，数次救北府于危难中。他们几人，不过是贪生怕死，又渴求更高境界，觉得自身为人族所累。”
“人族崛起大兴之时，这等鼠辈也难堪大用。这并非理由，也不是我今日来拜会您的原因。”
“此事是您主动提出，还是他们所求？当年，圣母耗费自身半数功德强提道境，向天借来万年修为，与那准帝鲲鹏一战，真是您自愿吗？为此，您受了不轻道伤。”
“之后，鲲鹏答应人族金仙战力保持中立便不会绞杀，乃至不彻底覆灭人族之诺，也是圣母您的真实想法吗？”
姜景两问，令萧欣沉默。
数息之后，她才开口回答。
“此事是我自愿。人皇此来，只是问这旧事吗？”
姜景摇头，目中头一次带着强烈感情。
那是一种无奈与怜惜。
“人皇剑乃是天道赐予人族的宝器，蕴含人族过往，我已知当年情形。您得天赐下此宝，实际上已是天定人皇，只要整合人族疆域，令人族心归便能发动此剑威能，为何不做？”
“您谬赞了，我不过是负责保管此物罢了，并没有人皇之姿。”
萧欣目光挪开，已不再直面姜景。
姜景又一次摇头。
“那是因为您不愿对任何人族出手，而且，时间不足。”
“当时七大皇朝，仍认为万族崛起有可能被压制下去，彼此也没放下仇恨。”
“您觉得，此时掀起战端于人族无益，哪怕统一人族，除了死伤，也需耗费百年以上，因此没动手。后来，鲲鹏扫平人族金仙战力，有人害怕，便找您庇护。”
“您因此出手，落下道伤，令后世几个胆小鬼得以活命。”
姜景一句一句，敲打在萧欣心上。
“并非如此，当时情势紧急，人族覆灭，就在旦夕，我不是只为保住他们……”
事实都被说出来了，萧欣也无法继续辩驳。
姜景摇头。
“鲲鹏有大志，不会在此时灭人，您上当了。他做出覆灭人族的态势，也只是逼您出手罢了。”
“逼我人族唯一有可能进入准帝境的人出手！在您还未成人皇，整合人族气运时出手！”
“提前抹杀，除掉他真正没把握的人！同时，削弱人族气运！”
“万族之劫，本可在开始不久后结束。其后的天地秩序，乃是以人族为主，人皇调和人族与天地万物关系，令生灵与天地和谐有序。”
“人族本该在那时大兴！”
姜景此言若是被人听到，足以令天下间所有生灵震动。
持续千年，无数人因此悲苦一生，凄惨死去的万族之劫，竟可在开始后不久结束！
萧欣已经维持不住表情。
“人皇此来，是斥我优柔寡断，害人族受苦千年吗？这确是我之过。”
这人族圣母，表情有些愁苦无奈，显然过去也后悔纠结不知多少次。
姜景再一次摇头。
“这千年之劫，是因人族自身懦弱内部不和所致，还连累您受难，此生难登更高境界，怨不得圣母。姜景此来，为许下一诺。”
他这尊人皇忽然跪倒，对叶仙姑一拜。
“我代亿万人族一拜！圣母牺牲，人族难报，唯有奋发向上，自立于天地间！”
“此后永世，人族必不会再让您为难，让您牺牲自己！”
“如违此誓，人族可灭！”
轰隆隆。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这是老天听到人皇誓言，做了见证。
姜景起身。
“十年之后，我将伐万族，诛鲲鹏，清天地秩序，为人族立永世之命！”
之后，姜景与叶仙姑长谈，一谈就是十日。
算上当日圣母化身报信，两人是第二次见面，不多，算不上熟。
但都心系人族，所以有许多共同话题。
姜景虽然手持人皇剑，能观人族过往，但始终是没萧欣这等亲身经历者知道的清楚。
许多历史大事，视角不同，得到的体悟也不同。
何况，哪怕是人皇剑观过去，也有些事情不知。
比如，许多大事发生时，只要地府出现，这人皇剑就只有些许信息了，太多细节不得而知。
譬如远古鬼气复苏，地府初现时，姜景便看不到什么东西。
影响了天地格局的天尊大战，封神劫数，也曾有地府大人物出现，这段历史也被抹掉了。
跟叶仙姑交谈，才知道了不少东西。
“听人皇所言，这人皇剑镇压人族气运，勾连每个人族，能知过去现在人族一切，却也有所缺？原本听闻你借此宝可降临任何一个人族所在地域，我还想请你找一个人。”
萧欣听闻人皇剑功效，起初惊叹，如今得知一些局限才觉遗憾。
“您想找谁？”
“我兄长，他与你一样单名一个景字。只是，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了。”
姜景心思浮动，一时间有许多模糊画面上头，但下一息都消弭了。
“我可一试，但这也有局限，之前我便试图降临我父皇身边，可惜失败了。对于某些隔绝天地的禁制所在，感应不到人族气息，人皇剑也难以奏效。”
“那倒不必，我那兄长，当年就为地府效力，如今恐怕未必会在阳间。岁月悠长，我相信终有再见之日。”
两人又聊了三日，乃是针对现今局势，种种谋划布置，对敌策略，甚至还交流古往今来的修行法，都是大有收获。
叶仙姑着重叙述展示了她当年与鲲鹏一战的景象，将一些推测心得告知姜景，同时劝道。
“那鲲鹏与你约战百年后，为何十年后就要开战？这不稳妥。”
姜景笑道。
“我道境已至，只缺法力打熬上去，十年足够。”
“鲲鹏欺我人族千年，谋算颇大，怎能让他久等？还是早日去死为妙。”
灵光山那些弟子女修，见他们入了这静室十三日，却根本不知两人在谈论什么。
一时间，八卦满天飞，都觉得两人很有可能。
临走时，姜景严肃道。
“十年之后，我将派那几位避世金仙首战。”
萧欣心里微动，随后也释然了。
“人皇做主即可。”
她知道，姜景虽然没明说，但心底里对这几人十分不喜。
十年之后那场大战，定然要让这几人去碰硬骨头，很可能都要陨落，然而，与姜景一番交谈后，她也承认，他们坐视人族苦难，确实没资格在这时候享受胜利果实，必须有所付出。
此时，已随同大军返回紫极的五位金仙正被柳婉儿高规格接待，无人不崇敬欢迎他们。
哪怕是雷傲古等人，在他们面前也只是小辈，很是恭敬。
五位金仙表面高深，心里却很得意。
苦修避世多年，今朝终于能享受这人世繁华，万众敬仰的感觉。
浑然不知，自身命运已被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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