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可把佩剑还给岳灵珊时,岳灵珊并未察觉不妥。不过宁可没有隐瞒,主动指出那个微小缺口。原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她反安慰宁可道:“没事,平日兵器互砍,刃口受损是常事,重新磨一磨就好。再说,爹爹那有把碧水剑,我求了好多次都不肯给我,若这剑真不经用了,正好去要。”
令狐冲将宁可拖来的小树砍削成一根根木柴,放在洞口晾晒。只从中挑了些相对干枯细小的枝叶,在洞口生了一堆火。又从饭篮里取出饭菜,架在火堆上热。
饭菜很简单,只有米饭和青菜。令狐冲是被罚面壁,只能吃素。宁可想想,若换了自己,三个月只吃素也能把自己逼疯。令狐冲倒不以为意,狼吞虎咽,仿佛这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大概是早饭没吃,饿得吧,宁可心想。
“大师哥,不介意我参观一下你这‘洞天福地’吧?”宁可对看他吃饭没兴趣,站起身说。
“师妹请便,不过这洞里什么也没有。”
宁可进了洞里,见地上有块光溜溜的大石,大石前不到一尺就是石壁,就着洞外透进来的光线,隐约看到石壁上有字。凑上去仔细辨认,果然是“风清扬”三个大字,似是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
啧啧,华山派历代那么多人在这面壁,只有风清扬一个人留下名字,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是个石洞,洞里狭窄,地上除了那大圆石外,一路上还有很多石头。宁可从地上捡起一块,口中喝一声:“看暗器。”抖手将石头向墙壁打去。
洞口处的二人听到背后喝声,心中一惊,身子一晃向旁一躲,却听到洞里墙壁上啪的一声。二人相视一笑,心道,到底年龄小贪玩,大概是一个人闷得慌,自己找乐子了。
果然,洞内飞石之声不绝,打在墙上噼里啪啦乱响。
坐在洞口的岳灵珊只觉吵得心烦,站起身打算制止,令狐冲却忽然面色有异,拉住岳灵珊摇了摇头。
岳灵珊突然被拉住,面色红了红。
转身向洞中看去,只见宁可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俯低着身子,手中不停地捡起地上的石头打向前方的石壁,一边乱打,一边口中还在念道:“好厉害,看你往那躲,看我夺命飞石,看我天女散花……”“战况”着实激烈。
“可儿!”岳灵珊叫了一声,见宁可停手,挤出一丝微笑道,“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到外面玩。”
“不闷啊,姐姐要不要一起来?”宁可笑得灿烂。
这有什么好玩的,岳灵珊暗自嘀咕,忽然惊见大师哥竟也弯腰捡起了几块石头,一个个用力地打向石壁。
砰、砰、咚,砰,果然没听错。令狐冲又捡起一块大石头,走到石壁前,仔细敲击。
“咦,这后面好像是空的。”岳灵珊也听出了声音不对。
“大师哥,快把这砸开,后面说不定能找到宝藏!”宁可假装兴奋地叫道。
“你们退开些。”令狐冲带着二人退后几步,运起内力猛地向那空心处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那石头竟砸穿了石壁,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那石头不住滚落,也不知后面的洞有多深。
接下来的一切如宁可所料,三人破开石壁,进了秘洞,发现了失传的五岳各派剑法和魔教十长老所留的破解招数。
二人先是不信,但越是试演越是心惊。
眼见五岳派一招招精妙的剑招竟然都被破去,令狐冲岳灵珊十分崩溃。
他们在华山练武十多年,一直以华山剑法为荣,对于齐名的其他四派剑法也不敢小看,但如今五派剑法竟被人破得干干净净,他们不觉心想,这般剑法,练了何用?
若是碰上见过这石壁的人,岂不是出手就是找死?
宁可见了二人那副信念崩塌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世上有完美无缺的招式吗?”
见二人茫然地看过来,宁可自己答道:“我觉得没有。一招攻来,我能做的大体就是招架、躲闪、反击,若我力气不够招架不住,身法不快躲闪不开,出手不快反击没对方快,那对方的招数就是没破绽的。但若反过来,对方的招数就满是破绽。所以我觉得,招式是否完美是相对的,取决于用招式的人。”
二人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有些不对。岳灵珊还在思考,令狐冲已开口说道:“若功力悬殊,那招式的影响自然很小,但若二人功力相若,那招式就可决定胜负了。招式是否高明,就在于面对功力相若的对手,能否获胜。”
说着,令狐冲比划道:“比如这招‘苍松迎客’,攻敌上部,但敌人沉肩滑步的姿式,定能在间不容发的情势下避过自己这一剑,而敌人的棍子却可以从五个方位中任何一个方位击至自己下盘,那时自己长剑已刺在外门,势必不及收回,只有一败涂地。”
宁可想了想道:“对方能够闪避,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你要攻击上部,提前准备躲闪,但你既看到对方的姿式,还会继续攻击上部吗?”
岳灵珊接口道:“那我肯定要变招了。”
令狐冲心中一亮,出口道:“对啊,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对方用的长棍,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我用剑对敌,本就不该在没架开长棍拉近距离时贸然抢攻。这是我招数选择的错误,这种情况下,‘苍松迎客’只可是虚招,不可实发。”
岳灵珊皱眉问道:“不过该换哪招呢?其他招数也都被破了啊。”
令狐冲笑道:“那就再换,我每招都不用完,对方也就无从破起,只能跟着换,若是反击,就轮到我们拆他的招。不过我看我们华山剑法自成体系,对方这些招数都是散招,怕是跟不上我们的变化。”
岳灵珊拍手笑道:“果然这些魔教妖人胡吹大气,我们五岳剑法若是那么容易破解,岂能在江湖屹立数百年。”
令狐冲肃然道:“这些人确实惊才绝艳,若不是我们提前知晓,贸然遇上,非吃大亏不可。这石壁绝不能流传出去。”
说着,令狐冲捡起地上的重剑,便先向石壁上的字砍去。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却只把字砍去一角。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石壁如此坚硬。
宁可叹道:“这些人死到临头,竟花那么多功夫在石壁上刻字画画,若再多一人帮那使斧子的开山,怕是早逃出生天了。”
说完,三人感到一阵压抑,均想异地相处,自己是否也会被绝望逼得如此。
良久,还是宁可开口道:“我觉得这些石刻到底如何处理,还是该由姑父姑姑决定。”
岳不群和宁中则接到通报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思过崖。见到山洞中果然刻有五岳失传的精妙剑法,宁中则乐得直夸三人细心,而岳不群即便静气功夫了得,手指也激动地微微发颤。不过他仍是硬撑着面不改色地嘱咐三人严守秘密,即便师兄弟间也不得泄露半句。
后面的日子,岳不群夫妇时常上思过崖学剑。师弟师妹们只当是给大师哥开小灶,纷纷感慨大师哥果然是最受器重的弟子,更有人怀疑所谓被罚面壁,其实是要大师哥排除干扰,闭关专心练武。
大伙儿倒没人起嫉妒之心,只是羡慕,令狐冲在师弟妹们中的威望更重了一层。
这些天,岳不群除了学习失传的华山剑法外,私下也在偷偷研究破解嵩山武功的招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些招数出其不意对付嵩山十三太保这种级别的高手或有奇效,但若想对付嵩山掌门左冷禅这等江湖绝顶的大高手,则绝无可能。最终还是得自己的武功整体更上一层才行。
岳不群只能继续隐忍,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