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走的那天元臻和尤晟还彼此笑脸盈盈,像是没经历过那场不愉快的对话,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远去,元臻终于拉下脸来。欧阳谦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辆马车,元臻看他出神的表情,出声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真正厉害的人,是尤容。”欧阳谦的眼睛移开马车,望向元臻,“尤晟并不有才,也不惜子,以尤容的身体状况,很难在尤国皇宫生存下去,可他却活的好好的,由此可见,尤容并非我们所见般孱弱。”
元臻赞赏的点点头:“有进步,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样。”
“这个尤容不简单,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很重的戾气,这种人狠起来,你不知道他有什么招数。”欧阳谦还在想着,元臻就拉着他回客栈了,“只要不牵扯到元国的利益,管他什么招数。”
欧阳谦听到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笑道:“想吃龙虾了,今天吃龙虾吧。”
“你看着点吧,我什么都行。”元臻无所谓的道。
结果欧阳谦点了一大桌子,元臻咂舌:“这么多,吃的完吗?”
“我也好饿,肯定吃的完。”欧阳谦还预留出来了中间一个大位子来放龙虾,龙虾还没做好,欧阳谦就迫不及待的夹菜往嘴里送,元臻也饿坏了,吃饭的过程中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不一会儿一个盘子端了过来,盘子里是几碗面,小二哥放元臻面前一碗,放欧阳谦面前一碗,其余的都放在了桌子上。
欧阳谦哧溜哧溜的吃着面:“还是面好吃……”
吃完了那一碗,欧阳谦看向别的碗,又看向元臻,元臻的面才刚吃两口,筷子轻轻一挑:“都是你的了。”
欧阳谦嘿嘿笑了一声,把碗拨到自己面前,不一会儿几碗就下去了,一抬头,元臻的面碗里还有一半。欧阳谦问道:“不好吃么?”
“还行。”元臻还是吃饭吃菜吃的比较多,面就吃的慢吞吞的,欧阳谦嘟着嘴道,“估计我爹娘是北方人吧,所以我喜欢吃面食。”
元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似乎忆起了什么人:“阿循也喜欢吃面食,她也喜欢吃那些小吃摊,不喜欢中规中矩的吃饭。”
“有可能我们是老乡呢……”欧阳谦调笑道,元臻但笑不语。
“龙虾来咯……来,客官,小心烫……”小二端着一大盘龙虾过来,看到那盘子的大小,元臻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这是要了多少?!欧阳谦却两眼放光,等盘子稳稳当当放下来了,欧阳谦开始撸袖子了。
“你要了多少斤?”元臻完全被吓到,看着小二把其余盘子收走,只留中间一个大盘子,吞咽了下口水,脸色煞是好看。
“二十斤,人家还送了三斤,总共二十三斤。”欧阳谦满脸兴奋,就开始上手抓了,元臻斜着眼看他,“你也不怕撑?”
“要吃就吃过瘾啊。”欧阳谦蹭到元臻旁边坐着,剥好了壳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元臻摆了摆手,“不用给我剥了,你自己吃吧。”
“您老不是不喜欢麻烦么?我给您剥好多省事。”欧阳谦慢悠悠的剥着龙虾,元臻慢悠悠的吃,元臻欣慰的看着他,这孩子真是孝顺,生的漂亮,天赋又高,为人还特正直,要是我亲生的就好了,要是他骨子里流的是我们元家的血液就好了。
元臻心里有了主意想给他说亲了,其实历代皇子的婚事都是由皇上亲指的,但元臻知道欧阳谦不喜这样,成亲是件大喜之事,也不想因此跟他闹什么不愉快:“你一直都是几个孩子里最让我省心的一个,要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你都十八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
“您别催我成吗?我刚刚在军营里有点起色,哪有心思顾别的?”欧阳谦自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现在的心思就是在朝廷和军营上,近几年能帮义父做成几件事他就很满足了,成亲的事还要往后排。
“什么也没有你的婚姻大事重要,你可别不放在心上,又不小了。你看别人家孩子像你这么大,三个老婆也有了。要不是怕你烦,我早就给你指婚了。”
“就您儿子这条件,找什么样儿的找不着?您愁什么?”
元臻蓦地笑了:“其实当爹娘的就是看自己孩子好,人家养育出来的,总觉得跟你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曾国舅跟我说的那几个女孩子多好多好,我见了面感觉也没什么好,我儿子那么优秀,谁配得上。”
欧阳谦笑着摇了摇头:“您别操心我们几个的婚事了,近几年,我只想着元国能安定下来,等我不需要常驻军营了,成亲这件事,我一定积极。”
吃着吃着就到下午了,欧阳谦看到桌子上到处都是龙虾的壳,唆了唆手指:“真鲜。”
“是挺鲜。”元臻道。
“明天再要点吧。”欧阳谦意犹未尽,元臻皱眉,“这么多还没吃够?”
“今天二十三斤,您老吃的得有二十二斤吧?我净吃壳了。”欧阳谦瞪了他一眼,元臻语塞,“是你自己要剥的。”
回去的路上尤晟在闭目养神,尤容坐在他一侧,眼睛盯着他看已经好一会儿了,那张清冷的面容上,不带有丝毫温情,有的只是淡淡的戾气和仇恨,眼神好似一头沉睡的猛虎,看似没什么威胁,实际上洞悉全局。
尤晟感觉到有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果然,尤容在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眸中没有温度,甚至让人第一反应是打了个冷颤。
“你看朕干什么?”尤晟出声便语气不好。
尤容淡淡的移开眼神:“没什么,尤容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像父皇一样,运筹帷幄。”
尤晟冷哼一声:“朕看你一辈子也不可能了,不成器的东西!”
“父皇教训的是,尤容记下了。”尤容眼眸冷淡的道。
本来尤晟还想挑刺说下他的态度,但赶路赶得实在太累了,也没了说教的力气,索性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尤容的眼睛没有焦点,看着轿子里的某一点,思绪渐渐飘远:
尤容,父皇没管过他,跟着母妃宫惠桐生活了四年,母妃不受宠,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也算温馨,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母妃就被打入了冷宫,之后他就一直在皇后花狄名下,备受欺凌,就连宫女太监都可以说他的不是。最初他只是想在宫中生存下去,仅此而已。后来长大了,就有了野心,想要的更多了。
十二岁那年他听闻宫人在墙角嚼舌根,说起自己是冷宫惠嫔的儿子,因为惠嫔容貌一般,又不会宫中女子那套承恩守则,所以被打入了冷宫,孩子也被剥夺走了。这些年尤容的身体特别的孱弱,还要靠常年喝药维持生命,记忆也大大的消退了,尤其是他记事以前,所有的他都不记得了。
他去冷宫找了惠嫔,惠嫔正跪坐在一个蒲团上,一手拨着佛珠,一边诵念经文,听到身后的声音,动作蓦然止住,这么多年除去饭点有宫人来送个馒头,其余时候没有人踏入过这里,难道是……是……
宫惠桐回过身去看,眼睛里已经有了酸酸的水雾,一个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尤容打量着宫惠桐的面容,简直惊为天人,这么温婉漂亮的女子,外面怎么会流传那样的传闻?她真的是我母妃么?她真的是我娘亲?
宫惠桐尤容两人对视了半晌,宫惠桐才擦去脸上的泪水,屈膝下跪:“嫔妾宫惠桐拜见尤容太子。”
尤容同样跪了下去,两手搀扶着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确定,哑声叫道:“娘亲?”
宫惠桐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脸上抑制不住的悲痛,尤容搂上她的脖子,哽咽的叫道:“娘亲?您是我的娘亲吧?您是我娘吧?”
宫惠桐左瞧右瞧没见着有人,就深深把他抱在怀里,“是,是,容儿,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生母啊……”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哭了好久才肯撒开,宫惠桐拉着他坐到椅子上,眼睛一时半刻都舍不得移开他的脸庞,万分怜惜的抚上他的脸颊:“容儿,你怎么这么瘦?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人欺负你?父皇呢?父皇他对你好不好?皇后对你好不好?”
尤容心中万分悲苦,此时也说不出口,只是频频点头:“娘,我很好,您别担心我……”
宫惠桐自责的放下手去:“都是我,是我身体不好,害得你天生孱弱……你这么瘦,是不是都吃不好饭?容儿,娘亲没有能力保护你,放任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外面,多少居心叵测的人想害你我都不知道……”
“娘,没有的事,我很好的,您在这里怎么样?会不会寂寞?都没有人在这陪您说话……”尤容起身跪到宫惠桐面前,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腿,眼泪一行一行滑落到她腿上,“娘,太好了……容儿有娘亲……”
宫惠桐轻轻的安抚他的后背:“娘亲每天都在这里诵念经书为你祈福,祈盼我的孩儿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
“容儿想跟娘亲生活在一起……”
“傻孩子,娘亲只是冷宫一个废妃,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在外面好好读书,等将来可以帮上你父皇的忙。”宫惠桐在他额上亲了一口,亲昵的在他发上蹭掉了自己的眼泪。
“哟~惠嫔姐姐这是干什么呢?”花狄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宫惠桐触电般的撒开了手,尤容被甩到了地上,茫然地抬头去看,花狄一身华服坐到主位的椅子上,带着一身的肃容之气。
“尤容给母后请安。”尤容反应过来了,跪着给花狄磕了一个头。
“嫔妾给皇后请安。”宫惠桐端端正正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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