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幕,我也懵了,这里简直就是正厅黑屋,只不过区别在于原本没有柱子的地方,现在杵着一睹混凝墙!伸手去摸,感觉冰冷坚硬,这绝不是幻象。他们是怎么跑进大屋的,起码也得头顶几十吨上百吨的柱子才能爬出来。我根本无法想象这种自由穿梭。不论如何怪异,现实很无情,我们想要爬回远处的唯一连接口,已被彻底封锁!
见看无可看我们只得放弃,重新将目光投向地面,沿途跟踪滴滴答答的水渍,边走边寻,再度走回翻砂工地。
“看,那只死的,仍矗在那里。”Alex指着发灰泛白的碎颅者以及其身旁那团软肉,抱着脑袋叫道:“暗文字上说不论杀它多少次,那东西总能活过来,斩首不行,爆头也不行,可为什么它的尸骸仍在原地?”
“也可能记述是指肉体分裂吧,死去的留下皮囊,又超级复制出新的躯壳?”范斯惶然不已,连连摆手,叹道:“什么都别问,我现在头脑一片空白,研究都是马洛在做的事,没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马洛被拖走的真正位置,就在眼前这片水银池子下?”我托着下巴凝视着满地狼藉,问。目前看来,我可能是头脑最清晰最冷静的一个。范斯刚失去同伴已成丧家之犬,而Alex最经不起打击,俩人凑一块除了叹气哀嚎,都不堪大用。
“在这下面?你瞧出什么端倪了?”闻讯,胖子飞快跑到我身边,引颈伸脖张望一阵,说:“我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实在太黑了。不过碎颅者就是被水银困死的,另一只花螳螂要怎么跑到底下去?”
“我只是刚有个想法,具体还说不上。这样,大家各自散开但别走太远,找找线索吧。”我建议每个人都手握标枪,以防再被偷袭。
在他们站着说话时,我在一旁观察着其他。眼前,流动的汞已经凝固,整片水银河正是以大坑为圆心,往里倒灌!具体放了多少量在这里,起码有十多吨。因为它们成了铁板那样的固态,让我一眼就明白填坑的具体原因!
这座底庭原本的面貌肯定与现在大相径庭,从堆积在边角的大理石碎末可以断定,这里的装潢曾是超一流的。前面我们说过,这个工地上散落着七件大家具,它们是起到封住背后三角窟窿的作用。这些是何人所为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当初开掘的的人也许找不到更好办法,只得用它们草草堵上。而那个怎么也解释不通的水银坑,它并不是别人无聊挖来玩的,在其之下,是段下爬的石阶!此刻水银凝固开始塌陷,石阶便露了出来!
按照巨坑外观做参考,它可能会是个井口,并在井壁上凿出浅坑,填入一片片薄钢板以供踩踏。范斯用斧子挑开覆盖其上厚积的硫化汞,找来一长条螺纹钢,由我和Alex费力直插下去测深度,结果2.5米长的钢管全部没入也没捅到头。很显然,做这事的人,不论如何也找不到更大家具来堵这第八个窟窿,为了消除潜在威胁,彻底封填这条路,而且不打算重新启用。在没有大型开挖设备前提下,井口无论如何也走不通。
而此刻,先前范斯觉得奇怪的事,我也开始注意到了。水银是种具有毒性容易挥发的物质,在一般化学实验要起平衡作用的是强酸,强酸并不是元素颗粒,而且要中和数量如此巨大的水银坑,得要有灌满一整个底庭那么多的硫酸。可做这道工序的人并没有用常规手法,而是往坑里填入许多神秘未知的,却又隐隐泛着蓝色光泽的金属粉末。这样,便立即进入第二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水银在短时间里结块硬化?找遍元素周期表也不存在这样的物质。
能够设法去到其他场所的两个坑道都已封堵,这一打击令我烦闷不已,信心丧失大半。扭头去看,见Alex和范斯两人眼神皆戚戚然,他们比我还彷徨不知所措,甚至说他俩更指望我能给出答案。倘若我也是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那么马洛就真完了。他失踪得越久越难以生还,这个道理就和地震救灾同理。通常前二十四小时内人活下来的机率最高,但延迟一天后,存活性就得打掉一半折扣,到第三天若无法获救,基本就无望了。
再照这么耗下去,时间耽误不起,绝对不行!既然底厅难有作为,那么只能考虑去其他两处出现过水渍的地方找找。一处是二楼扶梯前斗杀碎颅者的地点,另一处是它最早出现的廊道破门前。我们三人为提高效率,简单地分了工,范胖负责搜索半圆形厢房,我和Alex调查廊道两侧破屋,大家都开着对讲机。假如遇袭,相距不过三、四十米,彼此间能快速折回助战。分工停当,我们三人暂时分道,各自往搜索地带前行。
“我离奇失踪的五个半钟头里,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留下继续搜寻的?”行走之中,我故意不动声色地问Alex。
“这都过去好久了,再说大家现在也已经聚首,继续说这个没什么意思吧。”他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道:“你还是好好集中精力,当务之急是找回眼镜。”
“我正看着呢,就是好奇想要知道,在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所以问他这些怪话,无非是我想要断明自身的分析是否靠谱,没有再多意义。为了让他不至怀疑,我补充了一个理由:“找人是件费心费力的活,谈些其他话题可以有助于缓解心头压力。”
“好吧,就当闲聊,如果你非要知道。”他撇撇嘴,脚步停了下来,将大致经过复述了一遍。这些内容和范斯描述的也没多大出入,就一些细节发生了些许变化。第一个嚷嚷着我壮烈牺牲的就是目击者马洛,随后三人躲进厕所,待到威胁解除后,范斯提议要下山去报警。但不知为何马洛和他抬杠起来,说自己过去也曾打过911,但接案后的警员到现场也就观光般走一圈,如果碰到某些官僚作风的条子,兴许就此打道回府写报告去了。一来一去将耽误许多功夫,外加外面正下着豪雨泥路难行,不如趁这段时间一起找找,实在没结果再走警署。
“面对你失踪这件事上,眼镜比我的反应还大,尽管我也觉得你会很凶险,但他基本判断你已经挂了,哭着说一定要找到你,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才能走。”也许是Alex回想起马洛涕泪横流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他觉得如果抛弃掉一个为了救大家而舍身取义的人,那是对正义的最大亵渎和对善良的唾弃,结果现在他自己也失踪了。我说,你那时是不是这样想的?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是这种人哪。”
“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就是这种人,你认为我是因为什么而落到逃亡这种地步的?”我暗暗憋下心头狂喜,正所谓知根知底莫过于兄弟,他对我太了解了。但颜面上我依旧挂着凝重的严肃,装模做样叹了口气,给Alex整理衣领,道:“你自己也说过,我们是要做一辈子兄弟的,你不容许我死在你之前,但是很抱歉,你的生命在我看来更重要,而且我好累,我真的想过要长眠。”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比起我你还有Krys与小孩,我才是无足轻重的那个。”
当我俩再度走回楼道时,明显觉出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就像人站在瀑布旁,能感受到水沫纷飞。地上又出现了许多枯黄树叶,四周阴风汇聚成股股小龙卷,在空旷荒废的过道中来来回回嘶吼。我不仅生疑,开始在周遭调查起来。也就这么一看,我愣在当场!
不知从何时起,消失的窗户又出现了,我撕扯过的碎花窗帘,敷在窗框上黑漆漆的脏手印,以及曾站在跟前,那夹杂雨水的泥巴鞋印子,它们统统恢复过来。这条走道的侧墙上,可不仅仅只有一扇窗,而是一字排开,目视之下,最少也有十五扇。假设在之前水银毒雾弥漫整片废宅时,多数也是打这里被排放出去的!
我不太确定自己所见,打算问Alex能否同样看见,是不是我累花了眼?但背后没人,他此刻闯入其中一间破屋里,正站在窗棂跟前,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室外发呆。
“你就是在这个窗前看见对面606公路,以及开车的Krys?”他并未转身看向我,只是僵站原地,问。
“不是这扇就是隔壁那扇吧,反正窗框架子都一样,我早说了,我没眼花,更没发疯!”
“但是你来看,半小时早过了,现在应该是清晨五点多,”他手指夜空,惨笑道:“可仍是漆黑一片,怎么瞧都是午夜两点上下。那头山坳还有薄雾,瞧见没有?难道现在又回到了五个半小时前?”
“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可能闯进了同一地点的不同空间里去了?”
“这根本不可能,完全是障眼法。记得在废园前,抬头往上看,外墙上是有这些窗的,而打我们水井游过来后,这里成了全封闭的石墙。我觉得,这也许才是宅子的原貌。”他抚着被雨沫打湿的长发,忽然间有了些精神,惊呼道:“或者说,这间大屋正在摆脱某种东西的控制,正逐渐恢复过来!”
“若真是如此,也就意味着。。。”我不由浑身一哆嗦,忙拉着他胳臂,往角落里一滚,尽量将自己掩埋在阴影之中。
“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仓惶?我们在躲什么?”
“嘘,它们,来了!”我一把掩住他的口鼻,示意竖起耳朵,好好听一下四周动静。
果不出我所料,约莫几分钟后,那些飘渺游荡的低语声,正打过道拐口方向,渐渐往我们这边移过来了。它们到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根本没时间拔腿跑回原地去通知范斯。不过这点基本不用去考虑了,胖子不傻听力也还行,遇见古怪现象自然会回避。
我竭力保持着镇静,像前一次那般透过板墙去扫视过道,试图找寻真身。但可惜的是,不论怎样窥透,还是和以前那样,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说话声在过道里来回川流,其中还伴着纷乱的脚步声。
也许是身边多了一人,外加低语者们语调皆比较缓和,我没像之前那般慌乱,既然走也走不了,索性就仔细辩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Alex用手指蘸着雨露,在地上写下“Greek”几个字母,表示他已辨出了语种。当我想问能否听懂对话内容时,忽见他双眼发直,手颤颤抖抖探向背包,取出可萨汗面具套在自己脸上,竟一骨碌站立起身,甩开我胳臂飞跑出去!
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破门窜上走道中央。我不由暗暗叫苦,只得站起身,紧随他出门。不论他是何种打算,行迹既然已暴露,再继续藏着也毫无意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Alex像根标枪笔直地站着,拧开挂在身上的两只手电,灯泡强光在我们两侧洒下光斑,将朽木烂板照得一片惨绿。他盯着过道另一头,严阵以待。我反倒成了个瞎子,两眼茫茫,只得屏息凝视,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激战。对面的声音在逐渐逼近,语调依旧很平静,丝毫没有受我们干扰。Alex在漆黑之中,茫然地举着重弩,似乎在瞄准着什么,与那些即将撞上的人影短兵相接。我捏着羊角榔头不知所措,正急得东张西望,模糊散瞳中,一条黑影极其快速地移动,窜入了范斯所在的扶梯破屋区域。我刚想定睛细观,猛然间回荡在耳际的所有杂音,嘎然而止!
这种肃然与沉寂,简直扼人魂魄,犹如两拨人面对面地站着,彼此冷冷地观察对方,只待有人做出动作便立即一拥而上动手。虽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能真实感受到这种气息。
“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推了把Alex,气息急促地问。
“它们停了下来,正在面前五米的地方死死盯着咱们。”
“你是说,它们能瞧见咱们?”
“对,虽然不知这群鸟人打算做什么,现在慢慢往后退。尽量脚步放轻,你可以做各种尝试,没事,我会全力扶住你。”他用一条手臂托住我胳肢窝,人开始缓慢倒走。我定了定神,将脑中杂念挥之而去,调出第三瞳。
若是我能预先知道自己即将看见的一幕,绝对不会采纳Alex的建议。平整的绿线向着远方平铺出去,在我俩面前不到五米之处,层层叠叠被勾勒出几十个人形曲线,虽看不见它们的容貌,但那木然的站姿,和盯着我们一动不动的头颅轮廓,不啻说明这些看不见外形的人已发现了我们,显得无比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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