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点水平?俞神,别装了,不然我会对‘监督者’的眼光很失望的。”纪採怜嘲弄地说着,从肩头画出歪斜的一挥,我朝旁边一晃勉强躲了过去,但肩上的衣服被削去了一块。
“浅薄。”我遗憾地摸了摸那件我相当喜欢的风衣,把它脱下扔在一边。“我刚刚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长刀劈头砍来,我往旁边一滚,刀刃重重地砍到我原本站着的那张桌子上。
“……比如,你是不是为我的一位室友提供了有迷幻效果的香薰蜡烛?”
“你说的是‘不存在的室友’?她可真是蠢得不行,明明我提供了那么好的杀掉你然后逃出去的机会,她居然轻易地就放弃了。”纪採怜冷笑道,“活该她一辈子呆在33号宿舍里。”
与此同时,第二刀向我挥来,但我已经提前退到了讲台边。
“你在43号女子宿舍居住了多久?那个房间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对吧?”
纪採怜两步跨过桌子跳上讲台,一手扛着长刀一手抓住讲台边缘俯视着我,那副蹲踞的样子让我联想到某种狼或者鬣狗。
“答对了。身为‘执行者’,我要确保‘薪火’在规定时间里死在正确的地方,所以每周我都要确认一遍33号女子公寓的状态。如果地板漏水了,我还要找几个口风严的工人修防水层,那可真是灾难……不过这样折腾一通楼下的学生基本就能保研了,他们倒也没什么意见。”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我抓着棒球棍,想象自己击碎纪採怜那注满填充物水光针的脑袋,让被剪切得支离破碎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你在43号女子宿舍居住了多久?”
下一秒,刀锋居高临下地朝我的眉间砍来。
“三十年。”
在长刀劈斩开的风声之中,我听见她戏谑的声音。
然后——我站起身,把球棒狠狠砸向她的手腕。
…
…
纪採怜惊叫一声,刀脱手飞了出去,人也跌坐到讲台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隐约有猜测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证明我的猜想。”
“如果我说不呢?”纪採怜跳到地上想去拣那把刀,我上前一脚,刀被踢到了课桌下面。
“那么我就会朝你的脸打。你一直在试图攻击我的脸,那恐怕是因为你自己害怕被别人攻击到脸吧?因此你才会作出那么多不符合一般战斗准则的攻击。”
我一甩球棒,就像击球手一样把球棒提到肩头蓄力。
“……你是鬼婴。”
纪採怜摸了摸自己龟裂的颈部,冷淡地说:“是。”
她的身形猛然开始膨胀。
所谓鬼婴,是足月时母体已死,而从产道自行爬出的婴儿。按理说,母体死去,未出生的婴儿是决不能存活的;但鬼婴的命格似乎与常人不同,他们能从尸体中汲取养分和记忆,非死非活,似人又似鬼。鬼婴极罕见,因此相应的研究也非常之少,东南大学算是研究很深入的的一个了,据说实验楼里就藏有一具鬼婴的尸体。得益于此,我曾经听某位学长谈起过这种珍稀的生物,他们的特点有二:一是介于人鬼之间,死亡的条件极为苛刻;二是他们自然存活的时间远远长于人类——现在还没有观察到鬼婴老死的案例,但衰老速度与普通人类完全一致。
实验楼里的那具鬼婴尸体是鬼婴本人自愿捐赠的。据说他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东南大学的教务处,说我受不了自己腐烂的躯壳了,相信你们一定能杀掉我,我父母的恶魂都是被你们学校的学生伏服的,听起来有点可笑,又有点心酸。后来据说东南大学真的打过广告,提供协助鬼婴自杀的服务,但因为鬼婴数量太少广告效果一般,遂作罢。
“我是恰巧看到了东南大学广告的少数鬼婴之一。当时我十八岁,一想到我不仅会老,而且会老而不死,我就无比痛苦。我问那个负责人,你们有没有办法让我永远年轻下去?我可以给你们我有的一切,我不想死,也不想丑陋地活下去。”
纪採怜的皮肤像老旧的羊皮纸一样开始破碎,组织从皮肤的缝隙里像肉羹一样流淌出来。她的脸尚且完好,眼角开得太大的眼睛里露出真切的渴望。
“他说,这不符合规矩。但是我们的学校正处在危险之中,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向校委会申请免费的长期手术。我拎着我的包住进了女生宿舍3号楼。天哪,那么多十八岁的女孩聚集在一起,就像糖果和奶油筑成的乐园,而我是上面一块漂亮的翻糖,很美,但不好吃,所以只能腐烂。”
她的肢端开始膨胀,指尖流出污秽的血液,手背上伸出第六根指头。
“我做了拉皮手术,打了一针又一针肉毒素,和我同级的学生已经二十八岁,我看起来还像是十八岁一样。永远有十八岁的女孩子进宿舍来,我永远能看见她们像糖果一样新鲜甜美的脸,那是我无法拥有的片刻的永恒。
在我的最后一次苹果肌填充手术的前夜,方科苓给我打了电话,说去杀掉你楼下的那个独居博士生。走进她的浴室,掐住她的脖颈,让她二十八岁的生命就此结束。”
她的背脊开始突出新的头颅。
“我说:好。”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