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家在城西凤凰巷，距离西城门只有两条街。
这里算是陇西城的平民区，房屋是三间平房加一个百余平米的院子。
只不过房子是租的。
约两米宽的木质大门已经有些破了。
上面的铁环把手也有锈迹，老火站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才敞开门喊：
“蔓晖，大娘？”
老火厚重的嗓音在院子里回响时，一个少女便应着从屋里跑出来了。
少女年约十五六岁，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
虽穿着粗布衣裳，却难掩其美艳灵韵。
尤其是少女的皮肤极白，明眸皓齿，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个院子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火叔叔，我爹呢……”
少女活脱的声音在看到萧典时顿住了。
因为她认识萧典身上的玄甲，那甲左肩的兽面吞碎了一半，因为没钱修一直残缺着。
“我爹呢？！”
少女盯着萧典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声音尖锐的喊着冲了上来。
见爹爹的甲穿在别人身上，她已经预感到不好了。
老火急忙上来拦她，一边道：
“你爹的尸体是萧典抢回来的。”
“为了抢你爹的尸体，他差点被围死。”
尸体？
爹死了？！
少女不敢相信。
这时她看到了门外的战马，她疯狂的冲了出去，在看到马上的尸体时僵住了。
她怔怔的看着马上的人，泪眼迷蒙、浑身抖动。
半晌之后，她才爆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呼，身子软了下去。
“蔓晖，快来搭把手。”
老火急忙冲上去掐人中，一边喊着萧典来抬人。
萧典把少女抱到屋檐下的竹榻上，掐了半天人中才让女孩醒来。
醒来之后的她哭喊着又要起来去看爹的尸体。
老火拉住她，嘱咐道：
“一天了，尸体都硬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吧。”
少女疯狂的摇头。
她不想！
她不想让爹爹就这么走了，她觉得爹爹可能没死，只是昏迷了而已。
她要把爹爹抱到屋里去养着。
“我爹没死。”
“他只是累了呢……”
少女哭喊中听到门外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萧典正奇怪时少女已经冲出去了。
“奶奶！”
听着少女急躁的喊声，萧典和老火都很担心。
不过，等俩人跑出来的时候，却见少女扶着一个老妇人站起来。
或者说，是老妇人自己站起来了。
老人身体削瘦、颤颤巍巍却也带着一份坚强和倔强。
她头发灰白，满脸沟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苦难痕迹。
不过她有一双略显浑浊却坚韧的眼睛。
“孩子，别怕！别怕！”
老妇人正拉着少女安慰。
萧典听到她的声调带着哭腔，却也充满勇气。
“多谢两位送他回来。”
老妇人冲着老火和萧典道谢。
老妇人明白战场凶险，能带儿子尸体回来已是不易。
老妇人看到萧典身上穿着儿子的甲，但她眼神并未在甲上停留，只是问：
“我儿战死的吗？”
老妇人有些气短，但口气铿锵。
不等老火开口，萧典便道：
“半夜遇袭，我不通战阵落难，老马为了保护我而落单，腰中毒箭，仍手刃十七名强壮兽人，护我周全后力竭而死！”
萧典跪在了地上，道：
“马叔为护我而战死，我又承袭他衣甲，从此愿养义祖母和妹妹！”
老妇人伸手抚摸着战马上儿子的尸体，泪如雨下，连声道“好”“好”。
她心痛，也为儿子的英勇自豪。
转头看着跪在地上，脸色稚嫩却眼神深沉的萧典，她笑了。
“我儿征战半生，满身伤病，战死沙场也算是一种解脱。”
“且既为军将自当马革裹尸，他必不需你报恩。”
老妇人话语激烈，她这话既是对萧典的安慰，也是对战死儿子的维护。
妇人虽老，不去其壮烈。
凉州动乱十年，十人九死，很多人早就看淡了生死。
但这并不代表老妇人不会伤心！
萧典想说话，但老妇人已经摆手道：
“今天就不留你们了，明日安葬马猛，还请你们来帮忙。”
老火急忙道好，然后拉着萧典便走。
萧典不想走，他想至少也要把老马的尸体帮忙搬进去，奈何老火力气太大。
拉着萧典走到了街角后，老火骂道：
“你小子拗什么！”
“我知道你想报答老马。”
“但是马夫人现在要哀伤儿子，不想让你看到她伤心的模样。”
“明天一早你来这里帮忙就是了、我在老马身上放了裹尸粉，三天之内尸体不会腐烂。”
“我现在带你去买点用品，你明天直接去老马家住下就是了。”
萧典灰溜溜的跟着老火去买东西。
陇西城的市场可谓鱼龙混杂，萧典完全不知道价格。
好在老火是个精通的，一路砍价帮萧典买了两套衣服。
另外还有军中所需的绊马索、磨刀石、帽子绑腿，甚至连小刀和水壶都买了。
最后，还给马夫人和马蔓晖各买了一身衣服。
总共花费了五个银币。
若非老火带着，萧典恐怕要多花不少冤枉钱。
也是在买东西时，萧典才知道老火叫霍商，以前是个马贩子。
所以，他对城内的市场行情十分了解。
离开市场的时候，萧典问他：
“我能自己去外面打野味来卖吗？”
萧典发现市场上卖肉的很少，虽然城外的野生动物也少，但终究是能打到的。
而且，萧典见过马夫人和马蔓晖之后，看出她们严重缺乏营养。
混乱世道，人们总是吃不饱的，肉食就显得更金贵了。
老火苦笑：
“除非是斥候，能每天出去侦查顺便打点野味，否则哪有你出城的机会。”
萧典点了点头，他就是要去做斥候。
老火曾建议他做城守军，因为这是最安全的。
而斥候是最危险、也最难做的。
且斥候甄选严苛，萧典未必能选上。
但萧典却非做不可，因为做斥候才能最快的提升能力。
要想在这魔幻乱世活下去，只有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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