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室，张贵来的餐厅。
巨大的钢木自动餐桌上摆了6个小凉菜、两瓶茅台、若干餐具。
张贵来坐在主位上，他的座椅是轮椅，男保姆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还有两个老人，分别坐在张贵来一左一右，张越张赶分两旁坐在一个老人的身边。
年轻的女保姆正给长辈们倒酒。
张贵来见穆一星他们进来，笑道：“你们随便坐，别客气。”又回头朝男保姆说：“你也跟他们一起坐吧，我这儿不需要照顾了。”
男保姆看了穆一星一眼，犹豫着。
穆一星过去一拉他的手，反客为主道：“大哥，咱俩坐一块儿吧！”
穆一星坐在张越旁边，然后依次是男保姆、章骉、弗影，弗影正好挨着她父亲张赶。
餐桌前共计9个人。
年轻女保姆给穆一星他们倒满酒后，便出去端菜了。
“一星，我给你介绍一下……”张贵来指指他左边的老人说，“这是我二弟贵临。”
“我是他三弟贵福！”没等张贵来介绍，他右边的老人开口了。
“你急什么，还怕我忘了你？”张贵来白了张贵福一眼。
“自我介绍更显得亲近！”张贵福老小孩似地嘻嘻一笑。
穆一星站起来朝两个新来的老人问好之后，心想：看来，这老哥仨平时关系处得不错呀！
两个保姆同时来上菜，原来每人手上垫着湿布，各捧着一只砂锅，砂锅上方犹自冒着热气，袅袅的热气香喷喷的，令人不觉食欲大增。
穆一星打眼一瞧，一只砂锅里是番茄土豆炖牛腩，另一只砂锅里是肥肠豆腐。
弗影说：“爷爷，我把我奶奶叫来一起吃吧！”
张贵来说：“不用了，你叫她她也不来，她不喜欢凑热闹，尤其不喜欢闻酒味儿和烟味儿。她就喜欢看电视里的大狗熊。那大狗熊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骗小孩儿玩的！”
弗影看了穆一星一眼，不说话了。
穆一星猜测，弗影的问话是故意让他听的，想想看，一家主要人物大部分都在这儿，缺了老太太似乎不妥，好像老两口子有矛盾似的。经老爷子一说，至少能让他明白：老太太特行独立，喜欢安静。
这时，张贵来一声令下：“菜快齐了，我们开始喝酒！吃菜！”说着便将酒杯端起来。
齐刷刷的，包括弗影在内，大家举起了酒杯。
张贵来只是抿了一小口，便把酒杯放下了，夹了一块酱牛肉咀嚼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抿了一口，然后吃各自喜欢的菜。
穆一星边吃菜，边有意无意地观察张贵来的一举一动。
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三下五除二便将酱牛肉嚼烂吞下去了，看来牙口和消化功能还不错。
他口齿清晰，语言表达有条不紊；他左手端酒杯，右手使筷子，动作协调一致。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若不是他坐着轮椅，怎么看都和正常人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个特殊的瘫痪病人。
穆一星甚至怀疑，老爷子能拄着拐杖走路，可能左腿发直、弯曲不便，脚趾着地点软弱无力，被右腿一带动，左腿一耷拉一耷拉的，让人看着不雅。
老爷子是个要面子的人，不愿意当众出丑。
是不是这样？穆一星只能猜测是这样，他是不会傻傻地向老爷子询问的。
张贵来是家主，无疑是酒桌上的领导核心，不管是他的两个弟弟，还是他的两个儿子，均以他为马首。
张贵来在家的地位虽显赫，却不是个颐指气使的人，给人的感觉和和气气的，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的气度。
他喝口酒，吃口菜，别人也跟着喝口酒，吃口菜；他放下了筷子，别人也跟着放下筷子。
规矩不小啊！穆一星心道。
5分钟过去了，张贵来只喝了半两左右，别人包括穆一星在内，也只是喝了半两左右。
“抽口烟吧！”张贵来突然说。
长子张越马上掏出软中华，抽出一支递了过去为之点上，并把剩下的半盒烟放在了桌上。
“喝酒带抽烟，啥事也不烦；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张贵来喷出一口烟雾，似乎很享受地说。
“一星，你也来一支！”张贵来说着，就拿起烟盒。
穆一星连忙说不会。
他会也得说不会，四个长辈都没敢抽烟，他算哪根葱啊！
一个留下中风后遗症的老人，少量饮酒无所谓，怎么还吸烟呢？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吗？
穆一星真不明白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张贵来突然说话了，显然是说给穆一星听的。
“一星，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抽烟的？”
“吸烟纯属个人爱好，别人不好干涉。”穆一星微笑道，他可不想对这个家住品头论足，说不定哪句话惹他不高兴。
张贵来又吸了一口烟，才说：“我从小就抽烟，已经抽了70多年了，从没有戒过烟。
“我知道抽烟影响身体健康，但我已经82岁了，还能怎么影响？
“医生说我十年前中风就跟我的不良嗜好有关系，他说得对，我也知道。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活得够本儿了，现在我是活一天赚一天，把每天都当作生命最后一天过，所以我每天都快乐！”
“‘把每天都当作生命最后一天过’，爷爷您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啊！这是一种笑对人生的态度，因为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见到明天的太阳，珍惜每天的分分秒秒，做自己想做的事。”穆一星恭维了两句。
“一星说得对呀，我就是这样想的！”张贵来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张贵来又说：“我喜欢抽烟，喜欢抽好烟，这习惯虽不好，但习惯已经养成，就随它去吧，每天少抽几支就可以了。还有这酒，真是好酒，喝起来真是一种享受，但不能多喝，多喝伤肝啊！”
穆一星心道：你家有强大的经济条件做后盾，可以抽软中华，可以喝茅台，但平民百姓谁享受得起呢？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穆桐，一年前还在喝散装白酒，抽劣质卷烟，跟张贵来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