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任绍棠,宝焱第一时间找到小江,将事情的始末简单地复述了一遍,问小江是否能联系到黄先生,她想亲口跟对方说明原因。
小江怔了片刻,郁闷地叹了口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扣留任绍棠的女朋友,很可能是为了“引蛇出洞”。对方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得马上通知黄先生。正在斟酌电话里怎么说,对方居然打了过来,说他要见曾小姐,叫他们马上去机场。
曾宝焱急步上前,接过电话说道,“Morning,Vincent。阿棠的女朋友失联了,他赶今天第一班飞机回Mo。”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先过来我这边。”嗓音低沉,似乎不太开心。
“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多人,有小江一个就够了。”担心他责罚任绍棠,故意这么说。
“他们的目标并非阿棠,你们的坐标已经暴露了。在国内,只要搭乘公共交通,就会产生电子足迹。稍微花一点心思,找到你很容易。”
“我才说服了杨建明加入我的公司,他很快就会飞来这里。”真的没空,一大堆工作。
“这并不冲突,安排人对接,他的工作按原计划进行。”
“需要跟他聊聊我的想法。”
“科技无限。这三年,居家办公大家都习惯了。你可以在世界各地遥控你的企业,通过互联网或者传真机,取决于你喜欢当面,还是书面。”
“好吧,我说服不了你。一会儿就出发,下午见。”既没有作奸也没有犯科,想不到有一天会亡命天涯。身份就像一把双刃剑,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转眼就变成了催命符。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盯着她,黄文信会在乎一个女人吗?
搭乘友人的飞机,依旧不清楚终点在哪里。途中遭遇强烈的气流,听主人说,前方是地理上的大阶梯,海拔骤然抬高了几千米。剧烈的颠簸是常态,返程的时候更离谱。”
没好意思问目的地在哪里,对于出行的客人实在有点奇怪。地理上可以称为“阶梯”的地方并不多,大致可以判断出自己的方位。加上前时收到的泰国豆奶,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测。春城?也许璟洪?任绍棠说他喜欢穷乡僻壤。如果他已经回国了,大概率——璟洪!
可惜这一次她又猜错了。飞机降落在“长水”,不过很快又被接机的轿车载到了乡下地方。下了高速,望着窗外渐渐多起来的建筑物,同小江感叹道,“阿棠说得不错,人造卫星都找不到的地方。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房子倒是盖了不少。”
“因为温泉,本地的常住居民没几个。”
“也就是说房子是卖给外地人的?”在游艇上闲聊时,黄文信顺带提过,旅游地产和住宅地产是完全不一样的操作。资金回笼相当慢,打造一个成熟的盘需要花费十年二十年,想要赚快钱千万不能踩的坑,适用于保值、求稳。尤其市场信心不足,大量的资金搁在账面上就是成本,放出去就是亏损……
“不然呢?本地人一个月才两千多,别墅盖得一片一片的。”靠这点微薄的工资,买个小户型都够呛,还别墅?别做梦了!
庭院依旧是“黄氏风格”,除了靠墙的花木,格局太敞亮了。对比沿途绿化带里恣意开放的虞美人,房子看起来有点老,缺乏亮丽的颜色。阮秀青懒洋洋地躺在门廊下的长椅上,阮秀山捧着水枪的架势活像端着家伙。
小江跟两兄弟打了个招呼,跟随她一起进了别墅。沙发上坐着个红胡子老外,不苟言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什么人?”宝焱心里砰砰直跳,屏息路过,压低嗓音问道。
“大毛熊尤里。早前服役于阿尔法,黄先生的联络人。”小江心不在焉地介绍。
“阿尔法?”孤陋寡闻了。除了手术室的那摊事,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毛子的特种兵,反恐小组,在特殊情况下被允许击毙人质。”淡淡一笑,“没听过那反恐笑话么?侦查员说:里面八个劫匪,两名人质。阿尔法说:收到!十个劫匪,两个没枪。”
“不救人么?那要他们有什么用?”诧异地瞪大眼睛。
“莫斯科大剧院发生绑架时,他们误杀了118名人质,全歼歹徒。从此,再没有人绑架人质了,他们知道,绑架没用。”
“逻辑上说得通。Tsars/tyranny!”回头看了看依旧盯着她的“刽子手”,疑惑地问道,“荆仔呢?”
摇了摇头,“出大事了……”荆仔不会无缘无故缺席,尤里回来暂时顶替他的位置。目送曾小姐进了起居室,转身下了楼,打算找阮家兄弟问个究竟。
起居室里没人,沙发旁的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一盘黑白棋,八十年代的旧式门窗,还有那种绿色油漆粉刷的墙围子。一道门直通卧房,房门半掩着,在她所处的角度看不见房间里什么样。伸手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好?有人吗?”
“Please,Come/in!”是黄文信的嗓音。
推门直入,微笑着来到他面前,抱怨道,“飞机颠簸得好厉害,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打量他全无焦距的眸子,还有勉强挂在嘴角的微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开心么?因为任绍棠?怕他连累我?好了,别担心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瞬间找回了焦距,轻轻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身体不舒服,可能……感染了……”
“心肌损伤还是肺积水?特效药,镁国的,意大利的,不严重的话,吃几副中药也行。”全当他在开玩笑。
“不是。我说的是HIV。”尴尬自眼中一闪而过,表情僵硬。
敛眉打量着他,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沉沉叹了口气,暴躁地数落道,“高危接触?有没有一点常识啊!你周围的环境本来就乱得飞起,怎么能为了一时之快而放弃保护措施呢?!”
“不是……不是那样……”脸红脖子粗,压低嗓音解释道,“归途中遇到山体滑坡,几十个村民受了伤。车堵在路上,被临时征用。抱一个小孩上车的时候,被扎进他背后的玻璃划伤了手。昨晚,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说他是HIV感染者。”
“拉米夫定!用过阻断剂一般不会有事的。”一百个放心,他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假如没有,他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吗?
“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七十二小时。”挤出个沮丧的笑容。
“我的天呐。”捂住双眼,郁闷地叹了口气。镇定了片刻,柔声鼓励道,“去做个化验,不是百分之百都会感染,至少还有一半的运气。”
“我不怕死,天收我,早晚的事……只是有点委屈……有点……遗憾……”望着她明慧的眼睛沉默了许久,苦笑道,“没办法,性格如此,过分的克制。”
很清楚他在说什么。举步上前,用力握紧他的手,“你是为了救人才受伤,老天爷都会保佑你。听我的,增加营养,好好休息,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