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处心积虑,在老成的人看来幼稚至极。余凤琴对大飞的话并未有所怀疑,而“当事者”却对其中的用意心知肚明,对方话一出口,就参透了其中的隐情。
穆鼎秋听到余凤琴的诚挚邀请,不动一丝声色,目光迅速扫过叶落槐,落在丰悦强颜欢笑的侧脸上。眼看着丰悦装模作样地推诿了一个回合,突然开口笑道,“余总有意商量画展的事,我也正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找余总详谈。南乡的示范店我想邀请‘拈花’来做,不知余总意下如何?”
余凤琴大喜,当下点了头,“那当然好啊!还得说穆总有眼光。走走走,去我家——咱们回去慢慢聊。”这明显是个信号,穆总决定将示范店交给落槐来做,那么南乡的绿化项目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穆鼎秋微微颔首,转头笑望着丰悦,“呵呵,问题解决了。看看余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咱们在楼下稍候,一道去府上坐坐。”
大飞望着相伴远去的一双背影,一脸懵逼,怔了片刻,赶忙上前追问道,“阿姨,那……我们的聚会……”
“改天嘛。”事有轻重缓急,还有比儿子的前途更重要的事么?
“妈!”想不到老妈会突然变卦,叶落槐的表情差一点就崩了,“我不想跟他合作!”
“难得穆总高看你一眼,这八成也是你师父的意思。拿下南乡的示范店,你的个人品牌就算立起来了。往后的赛事,还有接下来的画展,还用咱们操心么?为了打造南乡的品牌,他不捧你捧谁呀?”转向大飞,笑道,“事关落槐的前途命运,他今晚不能参加你们的小聚了。这么着,你代表我给大伙儿赔个礼。你们只管尽情的玩儿,阿姨来结账。回头叫落槐再给你们补一次,你看这样行不行?”
大飞哑口无言,扯出来的谎话只能往肚子里咽。同情地撇了一眼脸色难堪的叶落槐,搭着对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这下我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叶落槐紧抿着嘴唇,无奈的点了点头。待到大飞走后,突然开口说道,“妈,我再说一次,您别参合我的事儿,行么?尤其是不要替我做决策。‘拈花’目前的规模撑不起南乡的门面,我提前还答应了小顾总要接手‘丰枫’,再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落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别那么幼稚!‘丰枫’的事可以推掉,南乡的门面我给你注资。”
“‘拈花’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一半属于我师父,你无权替她做决定。”
“如果不是这样,穆总会把这大好的机会交给你吗?这明显是冲着你师父呀!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合同一旦签下了,你的身价随着南乡的热度不知不觉就炒作起来了。对打响‘拈花’的品牌有好处,你师父也能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大笔的钱终究还是进了穆鼎秋的腰包,这也是他私下里的算计。”
“我不想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你呀你呀,真是跟你亲爹一模一样!怎么就那么不求上进呢?”一手紧压着胸口,肺都要气炸了,“看见赚钱的机会总是往后退。就说这次会展吧,一次赚个几十万不好么?窝在万宝楼那个小破店里得干多少年呐?”
“我不是不想赚钱,我只是不想跟他合作!”眼周赤红,口气烂到了极点。
“为什么?”话一出口,恍惚明白了什么,压低嗓音,小声试探,“因为你师父?”
暗暗吸了口气,闭目点了点头,“我喜欢她。”
“我就知道会出事!”恨得咬牙切齿,“你跟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到什么程度了?”
“喜欢。搁在心里憋的难受。一看见那个姓穆的我就想死,这就是我拒绝他的理由。”
“你师父知道么?”
“不知道。”
“大男大女的整天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话说得多难听啊?什么叫整天混在一起啊?你什么时候见她去过我店里?”
“那就更说明她知道!所以才忙着避嫌,故意躲着你。”
“不管她怎么想,我就是喜欢她。我不想搭理那个姓穆的,更不想跟他粘上一点关系……”
就在此时,丰悦同样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吃了一惊。跟随穆鼎秋先一步回到了车上,突然间浑身发冷,沉默了片刻,环抱着双肩轻声抱怨道,“你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南乡的事?”侧目打量着她,仿佛在嘲笑她以“老板娘”自居。
“不,是‘拈花’。”她无权左右南乡的决策,但“拈花”有一半是属于她的。
“很快就要离开了,别在操心了。好好养病,相信年轻人会做好接下来的事情,你就踏踏实实地等着数钱吧。”
“你不要搞他。”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么?哪有那么多没来由的幸运啊。直言不讳,对他一百个不信任。
“胡思乱想。放心吧,我不会害他。”扬手抚过她脑后的长发,“你们俩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何况我正用得着他。帮他就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大红大紫指日可期,有了南乡这个平台,他很快就会成为国内一流的青年画家。”
“为什么?”茫然仰望着他。
“为了钱呐!看到一个灵气十足的艺术家,就该第一时间买断他。艺术品市场没有证监会,你把艺术品炒高十万倍也没人理你。道理跟金融市场一样,你相当于拿到了原始股,而我投资了种子轮。”
“我不太懂这些。”实话实说,“恳求你不要伤害他。”
“安心走吧,别再牵肠挂肚了。到了那边乖乖养病,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温柔的安慰。
隐约听出了些许恐吓的意味,也许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未必会答应跟你合作。”
笑容高深,安然靠回椅背上,“会的。为了接下来更近一步的合作,余总一定会说服他。”
“南乡的绿化——你决定交给余总了?”
“这算个信号,看一看余总的诚意。”
“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关联!”
“现在有了。”
“如果落槐拒绝了你,你就把项目交给雷明宇?”赫然挑眉,侧目注视着他。
“悦儿!”想不到她会突然提起雷明宇,她对之前的事自然也会有所揣测。是那个人向他透露了她早前的那些事,也因此,他才有了紫月……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跟那个下三烂的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费口舌说服你。南乡的项目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拈花’搅进去。”侧目注视着他,目光凛然,少见的锋利。
“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相反,我会帮他,这会给你,给我们带来丰厚的利益。”
“所以我得尽早离开,是这样么?”
坦然笑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咱们已经分开了,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收回挫败的目光,低头轻压满涨的泪腺。
扬手轻拍她的肩膀,“悦儿,你不要感情用事。他不是个撞了宝马赔不起的代驾,他是余凤琴的儿子,门第悬殊,你们是不可能的。与其等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不如当机立断,鼎荣和云景还可以愉快的合作下去。一旦被什么人爆料,就是个惊天大瓜,足以叫吃瓜群众笑一整年的。除了你个人的经历会被无情曝光,我的形象,他的前途,你有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南乡的品牌形象更会因此而受到损害,我不能冒着这样的危险去招标云景。”
“所以你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是我们俩的关系影响了南乡的进程?”
“我会设法让他跻身一线,以此作为对他的补偿。你也会因为获得丰厚的回报,时间会抚平感情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