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漆黑的海面上浮起,抬头看见天上露出唯一一丝亮光。
我终于找回意识,睁开眼。
听到他长长松了口气,还有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破口大骂。
“蠢货!全都是蠢货!不知天高地厚的惹祸精!贪得无厌的贱妇!”
我无力的倚在鼬怀中,艰难问道:“发生什么事?”
他摇摇头,影分身拖过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我看了他一刻,才认出这居然是伊藤诚。
随我们上岛时还是年轻人,现在却变成老人。
大约,是受到紫微之心的影响,就像浅井结衣变成一堆灰。
他似是断了一条腿,站都站不起来。想要咆哮,却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道:“两个蠢货,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的情况似乎比我更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已经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生命的流逝恨不得用肉眼就能看得见。
“出了什么事?”鼬问。伊藤诚情绪激动,他甚至用了幻术。
“被困住了。”伊藤有气无力的道,“时间树的结界,时间只在这里流逝,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
鼬向我望过来一眼,所谓时间只在这里流逝,我们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伊藤苦笑道:“反正我已活够了,死便死了。你们……”他失神的目光看着我的伤口,“如果死了,就无法复原了。”
他好像已经油尽灯枯,头垂下来,贴在草坪上。鼬马上问道:“怎么才能复原?”
“破除结界,就能回到结界开始之前。”伊藤喘息着尽力道。
“怎么才能破除结界?”
伊藤想抬手,努力了一下只能放弃,用眼神指着那棵紫微之树,“等……等花开。”
我忍着身体撕裂的痛,艰难的道:“花……什么时候开?”
“不知道。”伊藤道,“结界内的一百年,对于外界不过一瞬间,花……也许明天就开,也可能要等一百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你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很久,而我……我现在,就要走了。”他两颊病态的绯红起来,看着紫微之树的目光涣散,像是看见什么绝世美景,目中激动的流出泪来。“结衣……你们看啊,结衣她,她来了,她来接我了……”
声音和气息低下去,最后归于死寂,伊藤诚他,垂下了头,溘然长逝。
我看着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再也忍不住,身体脱力,失去知觉,朝着那无边无际又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坠了下去。
昏迷不是一场深沉的睡眠,昏迷就是昏迷。
像在海中浮沉,被浪抛起,又被漩涡拽下。最后海水推我上岸,如躺在一大片尖锐礁石上,刺痛难忍。我一挣扎,总算醒过来。
仍是绿草如茵的湖岸,日影偏西,归鸟投林。幸好宇智波鼬还在我身边,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双眼直直的看着紫微神树。也不知在想什么,背影与侧脸看起来都无比孤独。
他向来不是个容易快乐的人,如我一样。
伤口多少有点好转,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身上各处的血污也被擦净。我身子一动,鼬便察觉,声音温柔而欣喜:“你醒了。”
我松一松被他紧握的手,道:“手麻了。”嗓音沙哑,说话简直像锯木头,幸好嘴唇居然没有干裂。鼬小心翼翼的喂我喝水,水不是水,而是甘露。
可惜我气息紊乱,吞咽困难,喝两口吐一口。混了鲜血落在衣襟上,淡红色的一片。鼬神色悲凄,扭过了头不忍再看。
“怕我死掉吗?”我低声问。
他垂目道:“你的脉搏很弱,出血很多。我不敢搬动你。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又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生死有命。”我轻轻的道,不过刚刚清醒,说了几句话,身体就倦怠起来,“若我死了,你会哭吗?”其实他双目红肿,大约已经哭过。可惜我没看到。
宇智波鼬向来隐忍,若能让他落泪,莫非我真是离死不远了?
上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是什么时候?我仔细回想,一直追溯到两年前。也是被刀捅了胸口,也是自己下的手……
我向来对自己狠心,倘若死了谁也不怨。
鼬凄然道:“你这疯子,那一刀……为什么不是刺在我身上!”
我无力的笑起来:“谁叫你跑得那么快。”
他的眼眶立刻红起来,哽咽道:“不错,都是我的错!”
我的心连着伤口一起痛起来,连忙道:“我说着玩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又安慰他道:“你放心,到不了生离死别的时候,我暂时还死不了。”
可现实总爱打我的脸,不多时,我意识又开始模糊,昏昏沉沉,听不到他的声音,终于又失去知觉。
我怕死,他也怕我死。可是对我来说,死,向来不是件简单的事。阿部仲的血继的力量非同小可,我终究还是熬过这一关,醒了过了。
再醒来时不在岸边,而是在船舱里。鼬说我昏迷了两天,高烧不退。他用船上的布草紧紧裹着我。我说两天都没死以后指定死不了了,让他快快松绑。他曲起食指狠狠在我额头弹了一记,道:“你若不姓阿部仲,恐怕是已经死了八百回。”
我尽力舒展了身体,揭开包扎伤口的布片看了看,那条刀口依旧狰狞,可是感觉上已经好多了。好像不动就暂时不怎么疼。
精神也好的多了,至少会渴会饿,于是动一动嘴,把他指使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