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孙玉伯
他的手很寻常不过。
一只很苍老的手。
这只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量。
可这只手一伸出,居然就已挡住了世上极少有人能挡下的暗器。
律香川那引以为傲的暗器技巧,在这只手下,简直就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即便是七种武器之一,号称天下暗器克星的长生剑大概也不过如此罢。
这只手看上去实在太平凡太寻常了。
这是一只无论什么地方都能寻得到的老人手。
走进屋中的这个老人也是个看上去不过是寻常富人家里浇花的花匠管家之类的人物,只可惜这个人当然不是花匠管家,他是孙玉伯。
甘肃一带几乎没有任何人不知道的孙玉伯。
一个善良的时候,可以如许人心愿的神佛,凶狠的时候如阎罗的孙玉伯。
因此他这只平凡的手一出手,律香川就只有败,也就只有崩溃。
律香川这一生都在信奉两个字——谨慎。
他的行事一向都很谨慎,他也很聪明,思虑也非常周全,孙府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人不信任他,任何人不敬重他,即便是孙玉伯也都很看重他。
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比孙玉伯还成功。
可想要比孙玉伯还要成功,那就不能等孙玉伯。
孙玉伯的年纪虽然已经不小了,可身体一向很健康,再加上手下的一竿子兄弟一竿子随时都愿意效力的下手,想要超过孙玉伯,那在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希望这样虚耗光影,他希望自己能走的更远,看的更高。
因此他不能不让孙玉伯死。
可他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知晓‘老伯’的可怕,即便是羽翼已丰的他,每次瞧见老伯的时候,他全身也都说不出的紧张颤抖。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偏没有法子。
想要解决这件事,就不能不杀了孙玉伯。
杀了他这一生最敬重的老伯。
他是个没有完全把握绝不会随便出手的人,如今他虽然已掌控了许多孙府的力量,他已成为老伯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可他还不敢动手,他不知道老伯的手下还有没有其他的神秘力量。
老伯一向都是个老江湖。
一个老江湖一定会或多或少为自己准备几条生路的。
因此他不敢出手,他需要等待一个完全的机会。
他相信只要自己耐心等待下去,机会就如同少女变成少妇一般,迟早都会到来的。
他等来了个绝佳的机会。
金钱帮来了。
金钱帮要扩张地盘,要除掉孙玉伯。
而且金钱帮的人也找上了他。
他当然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除掉孙玉伯。
他不但要除掉孙玉伯,而且还要除掉大鹏帮的万鹏王。
他要成为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在他看来,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他选择赌了。
他选择相信金钱帮,他相信普天之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及得上金钱帮,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败。
他甚至相信即便金钱帮的计划失败了以后,他还能稳稳脱身。
他从老伯哪里学到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永远为自己准备好的退路。
可他没有想到金钱帮要对付的人居然不是孙玉伯,而是他。
孙玉伯居然和金钱帮左护法荆无命站在一条线上,他没有防备荆无命。
他不认为孙玉伯可以请得动荆无命。
因此他败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死,可很快就要死了。
在他瞧见老伯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快要死了。
老伯看上去不是个很凶狠的人,他看上去甚至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令人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服。
可没有任何人比律香川更明白老伯的可怕,只要老伯一出手,那基本上从不给对手任何太好的结果。
如今老伯已对他出手了,他还有什么太好的结果呢?
他瞧见老伯的那只手的时候,他就已崩溃了。
彻底的崩溃了,他知道自己离死已不太远了。
荆无命在孙玉伯走进屋子的时候,就已后退了。
烈阳如火,风也是火一般的风,可他经过孙玉伯身侧的时候,感觉到的不是热,而是冷。
他感觉自己仿佛贴在了一座冰山上一样,而且是布满了剑刃的冰山。
他深深瞧了孙玉伯一眼,心中已在感叹。
他佩服上官金虹,也佩服上官小仙。
他们的判断绝对正确,因此计划才能如此成功。
可他也佩服孙玉伯。
孙玉伯的确是个可怕的人。
孙玉伯走进屋子了。
他也已忘记踏进这间熟悉不过屋子的第一步是怎样的情感。
他的情绪很复杂,非常的复杂。
他一向是个非常能明白自己的人,也非常懂得随时随地都了解自己的人。
他也一向认为一个人倘若连自己都不了解,那就是破绽。
他不希望他的身上出现破绽,他也知道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破绽,因此他希望在对手寻到他身上破绽之前,寻出自己身上的破绽。
他要不断完善自己的缺点,也不断利用身上的缺点来让对手中他的陷阱。
一个人倘若了解自己的缺点,对手也了解自己的缺点。
那针对自己的缺点预判对手的行动,那对手的行动也就成为了破绽。
他一向都是个很独特的人,过去是的,现在也是的,未来也是。
许多人都说,孙玉伯能成就如今的大业,成为甘肃一带当之无愧第一大人物,正是因为他的性情以及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
他也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他一向能保持自己对人待事的良好习惯,也有了解自己的良好习惯。
可这次踏进这间熟悉的屋子的时候,他的情绪很复杂。
以前他是可以推断出这一瞬间他心中有多少种情绪,而后如何利用自己的情绪给对手造成致命的破绽。
可这一刻他分析不出来。
孙玉伯只知道很愤怒,非常的愤怒,愤怒已令他丧失了判断自身其他情绪的感觉。
这不是很愉快很正确的事情,可孙玉伯毕竟也是人,他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他从不相信孙玉伯是人,在他的眼中老伯即便是人,也是近乎于神的人,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一样认为。
他瞧见老伯的时候,就已知道自己的算计都落空了。
他已不能不败了。
他这一瞬间崩溃、痛苦、伤心、绝望,可随即就是心死、冷静、沉稳。
在短短不过弹指间的功夫,律香川经过了许多的变化。
这些变化的最终点是沉稳淡然,达到这点变化以后,他就慢慢站起身,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杀掉手上的鲜血,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裳。
他笔直立在孙玉伯面前,一日平日面对孙玉伯一样,毕恭毕敬。
他对孙玉伯微微躬身点头,轻声道:“老伯。”
一切看上去和平常的时候一样,可一切都已回不到从前了。
一只手拉开了车厢木门,木子云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他一抬头就瞧见了不奢华,可很沉稳大气的孙府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带着一种如山岳般的巍峨气势。
他终于再一次来了。
上一次是做客,这一次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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