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进士激动声音颤抖,一字一句道:“万卷气难吐,腹有千篇长空惊日月,龙腾四海震乾坤。气吞日月,胸有山川。千年王气化云烟,虎踞龙盘镇海天!”
哗···
长安百姓,彻底沸腾了。
杜预,都被这位老进士称赞的老脸一红:“老先生谬赞。杜预可当不起。保家卫国,抗击妖魔,乃是我辈读书人应尽之责。老先生不要过奖。”
老进士摇摇头:“老朽今年六十有余,考中进士三十多年了。见惯了朝廷倾轧、狗苟蝇营,贪天之功为己有,却从未见过杜解元这等立下不世奇勋,却依旧谦逊低调之人。”
另一名士站了出来,对杜预拱手道:“老朽贺章曾任工部右侍郎,有一诗赠杜解元,以纪今日平叛之战。”
杜预急忙起身道:“原来是贺工部。小子何德何能,敢于劳动贺工部大驾为我写诗?”
贺章转头看向化为焦炭的朱雀大街,一指满街尸骨,叹息:“你可知?安禄山反贼入城,烧杀抢掠,朱门甲第无一半,天街踏尽公卿骨。可不是说着玩的。我贺家世代为官,眼看就要遭遇大灾。多亏你杜解元,带兵平叛,诛杀安贼,才保全了我贺家。我能以诗相赠,已是感激涕零。”
贺章一指天边沉声道:“波翻雪,直射天狼气吐云,东西南北斗,龙吟虎啸震乾坤。”
这是歌颂杜预以举人之身,西北望射天狼,虎啸龙吟,迎战安史之乱叛军的功绩。
贺章又一指杜预:“势若虹,虎踞傲苍穹,金戈铁马英雄气,吐雾吞云霸业空。”
杜预拱手:“不敢当,何敢当?”
尴尬地脚指头抠出三进院子来。
贺章感慨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杜解元你以区区举人文位,却立马英雄志,挥戈壮士心,只手补天,为朝廷平息安史之乱这弥天大祸。不管朝廷如何赏你,我们长安百姓、大唐百姓,都欠你一个天大人情啊。”
他率先向杜预盈盈下拜:“老朽,谢杜解元之恩。”
长安百万军民,跟随贺章齐刷刷向杜预拜/谢。
声震九重。
“多谢杜解元!”
“谢救命之恩!”
“若非杜解元扶社稷与即倒,挽大厦与将倾,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安史之乱,呜呜呜,我等太惨了···”
这只怕是大唐立国以来第一次无论士农工商,不分上品下品,无分士族寒门,男女老幼,对同一个人如此感激涕零。
远处。
一孤傲文人身影,站在饱经战火朱雀门城楼上,凝望着欢庆的长安和被万丈荣光包围的杜预,邪魅一笑。
黄巢。
哪怕杜预见到黄巢,也决计认不出来。因黄巢早已今非昔比,面目大变,不是过去的黄巢。
他的皮肤,散发着如美玉般温和柔润的光泽。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完全不似过去沧桑半生、激昂悲愤落魄秀才模样。
连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愤世嫉俗、毁天灭地的满腔愤懑,消失不见,凛于内而形于外,雍容自若的神采,豁达潇洒的风度,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无大悲大喜,无偏执激狂,剩下的唯有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黄巢,仿佛脱胎换骨,完全换了一个人。
如果说他如今形象,却像极了史书上记载的与真圣匹敌、不世奇才——少正卯!
“安禄山那头罗睺派来的蠢货,终究驾驭不了至邪文骨,被反噬支配,失心疯了。”
黄巢远远眺望大明宫方向,嘴角挂一丝冷晒:“暴殄天物的蠢货,倒是浪费那一小半圣骨。”
“估计落在杜预手中。”
“还有一小半,被荀圣那伪君子抢去。”
“也无妨。”
“我要回去闭关半年,彻底消化吸收圣骨。再去找杜预、荀圣,找回所有圣骨。”
“下次再见,半圣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真圣,你当年以【君子之诛】,杀我先师少正卯,终究被我讨还回来。这天下,还是我少正卯的。”
黄巢消失。
同时,文渊阁上一道才气圣光闪耀。
荀圣无悲无喜,回到文渊阁中。
空中,传来他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声音:“我与黄巢比拼,需闭关一年半载。”
“文渊阁当值亚圣,提前轮值下一位。”
“是···”
当值半圣、大学士躬身道。
圣人不出,亚圣权威至高无上。
无人能看出,荀圣的表情不同往日,多了一丝凝重、一丝狂喜,还有一丝旁人看不透的古怪。倒是与黄巢颇为神似。
少正卯。
看似正义一方大获全胜,但少正卯阴霾已渐渐笼。
杜预斩杀安禄山,同样爆了装备。
从天空上,掉落三根黑气缭绕的人骨。一根右腿骨、一半脊椎,还有左大臂。
不必多说,自然是安禄山抢到的少正卯至邪文骨。
此物上黑气缭绕,但偏偏圣光环绕,形成至暗与光芒同时并存的奇异之色。
远处,邪魔丛生,鬼影重重,不知多少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之物,在暗中觊觎、磨牙、死死盯着此文骨。
杜预心中一动,急忙将至邪文骨收起。此物在人间威力太大,连杜预都邪念丛生,心魔重重。不能任由其勾引存在。
一女子蓬头垢面,走出列来,跪在杜预面前,大声哭泣道:“杜解元,你是救苦救难的大救星。听我【秦妇吟】,可好?”
她轻启歌喉,悲戚唱道:“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
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
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
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
旋抽金线学缝旗,才上雕鞍教走马。
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
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
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
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
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
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
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
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
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
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这大唐秦妇还未唱完,含颦欲语声先咽,已是泣不成声。
长安百姓回头看向战火摧残、历经丧乱的长安,处处狼烟、家家火起,尸横遍地、血流街头的惨状,人人悲戚,有人放声大哭,有人捶胸顿足,有人默然垂首。
谁没有父母兄弟,哪家没人丧生在叛军屠刀之下?
百万长安百姓,充满仇恨的血红目光,转向被俘的十五万叛军。
“打死这些叛军蛮夷!”
“杀了他们!一个不落!”
“血债血偿!”
“安史虽死,但还有这些帮凶,也是杀害我们父母兄弟的仇人。”
盯着跪地投降的北狄叛军,百姓沸腾,咬牙切齿,喊打喊杀。
人人目光喷火,恨不得寝皮食肉,将北狄胡人活活剥皮吃掉。
杜预却摇摇头:“各位,听我一言。”
杜预在长安军民心中,此时的地位犹如圣人,沸腾的百姓立即安静下来。
“听杜案首如何安排。”
“我等一切听杜解元的。”
杜预看向远道而来、血染征袍的蒙恬、项羽,拱手道:“这十几万北狄俘虏,都是安禄山精挑细选的部下,身体强壮、实力不凡。”
“按说,他们反叛大唐,攻破长安,烧杀抢掠,罪恶深重,理应全部斩首,以平民愤。”
“但念在他们这些妖蛮,是被魔君安禄山欺骗、蒙蔽,以妖神长生天名义发动战争,也是战争受害者。”
“上苍有好生之德。”
“今日长安,流血已然太多。我不想再多造杀孽。”
“为酬谢大秦、大楚、大宋等各国恩情,派出援军,耗费钱粮,靡费国力,我杜预做主,将这十几万俘虏的北狄胡人,送给各国作为奴/隶。”
蒙恬、项羽等各国将领,喜形于色,对视一笑。
杜预真乃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考虑周到,无所不至。
确实,在杜预的感召和安排下,各国没有趁火打劫,反而派出援军增援大唐,在各国朝野中颇有微词。
人都是现实动物。
帝王,更是现实的一批。
大唐遭遇安史之乱,在很多人眼中乃是趁火打劫、攻城略地、扩大疆域乃至灭掉宿敌大唐的绝佳良机、千载难逢。
但杜预出使大秦、又凭着自己的人脉、交情,说服各国出兵来援,很多人心中不服。
杜预却作出如此安排,将俘虏的所有叛军,统统作为战利品交给各国援军带回,多少能弥补各国损失,堵上有些人阴阳怪气的嘴。
哪怕在圣元十国奴/隶市场,一个身强体壮、精通战技、达到人类数倍强壮的北狄妖蛮,价值不菲,远胜过只能干苦力的昆仑奴。
何况这十几万俘虏,蒙古、突厥、色目、柔然、匈奴,可不是普通北狄妖蛮,而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打老了仗的胡人精锐骑士。
他们弓马娴熟、体力出众、擅长骑射,更战斗经验丰富,乃是最有效、最强力的战争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