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还不打算回去，许凡于是在街道上看看天机城重建得怎么样了。
走出大门，都是那些百姓和玄羽卫忙碌的身影。
时值深秋，天机城内没有一颗完好的树。
他们大多在战争的时候，被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割锯，被炸毁，被消亡。
曾经他赞叹不绝的场景，也不复存在。
那悬浮在空中巨大的球体，被从天而降的玄铁巨矢直接摧毁，破败后的景象，与那枚罪魁祸首还停留在那个地方。
今日的阳光没有出现，整个天机城都显得有些阴沉。
受经文神秘力量而造型其特的那些建筑，除后方还保有一些之外，大部分在巨石的攻击之下，已残破得不成样子。
就算过了好几天，街面上依然能听到哭泣声。
不知为何，许凡的心情，从那种成功击退追魂门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变得愈发沉重。
人都是会死的。
有的安享百年，有人挣扎一生，有人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有人却因为一口饭而在外面拼命。
有些人，也许活不过二十岁。
那些倒下的玄羽卫中，不乏年轻的面孔。
他们是那么有朝气的一群人，可是却在这场战争中为保护这座城，保护城里的百姓，生生丢了性命。
城外。
一座不起眼的小坟上面。
一位老汉搬着小板凳坐在那里，不停地抽着旱烟，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边。
那那小坟的边上，有一束扎好的，看起来并不那么漂亮的狗尾巴草，插在泥土中。
“你这臭小子，说话不算数。”
“不是还要来打我么？”
“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先躺进去，像什么话？”
一些玄羽卫在不断清理的城外战乱后的遗留物和尸体，野火燃起，浓烈的黑烟零零散散的，向天空飘去。
老人的话，在空气中飘荡。
没有人在意他是谁，也没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话，因为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那无名的小坟边上，老人已经离去，只留下那束狗尾巴草，不免让人唏嘘。
天机城的街道上，一名小孩正在哭着。
她浑身脏兮兮的，不断抹着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她哭得很是小声。
许凡悄悄走上前去，蹲下来问这个小女孩：“小妹妹，你怎么了，你们家大人呢？”
那小女孩却凶了他一眼：“哼，你们这些大人，都是些说话不算数的人，坏人。”
许凡有些发愣，这小女孩是什么情况？
“你家大人呢？”
那小女孩却没有再理他，只是狠狠给他踢了一脚。
“不要你管。”
许凡有些愕然，这种小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缓缓起身，既然是自己多事，那还是走吧。
就在这时，一位玄羽卫走了过来，他认出了许凡，向许凡行礼。
“想来您就是万剑宗的许副宗主吧，拜见许副宗主。”
许凡急忙将那名玄羽卫托起。
“您的事我都听说了，真不简单，火烧伏魂山，破擎天巨弩，毁追魂门粮仓，与八境魄主对决，若不是您与南宫长老他们，我天机城，此刻已成人间炼狱。”
许凡摆了摆手。
“哪里，我们是盟友，那自然要尽到盟友之间应尽的心意。”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那玄羽卫道：“她呀？”
“我们来这里好多回了，他的父母是我们玄羽卫中人，在战斗中，双双阵亡……”
玄羽卫说到此处，眼中流露出悲意。
“之前我与他们一队，还受到过他们的照顾呢。”
“多好的两个人，就这么死了。”
许凡的感受或许比他更强烈，因为玄羽卫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名字。
江盛雪。
那个以命替他挡了一剑的人。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悲悲切切道何事，只是秋中念月光。
江盛雪的死，也让她成为了许凡心中白月光。
原来不过如此。
许凡叹着气，再望向那个女孩。
女孩许是等得太久，开始有些失落起来。
“大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说好了打完就能回来，五天了，都五天了，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见人影？”
“那些大人们骗我，说你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信。”
“不是从小就告诉我人不能说慌么？”
“不是说了做人要说话算数呢？”
“可是你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有些生气，又像是已经承认了某些事实，眼神更是不复刚才的亮色。
“回来吧。”
“我现在不要李老头卖的葫芦了。”
“张叔画的小人，我也不会死缠着你们去买了。”
“我一定上学堂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回报社会的人。”
“我一定会听话的……”
她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何，衣襟已湿了一片。
许凡安静地看着她。
许是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的内心一阵涟漪。
他再次蹲了下来。
“小妹妹，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你的父母是大英雄，他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为了保护大家的家，虽然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但天机城，这些叔叔伯伯的家，正是因为有了你的父母，有了许多像你父母一样的人，才能够存在。”
“他们，也许不知道你父母的名字，但心中一定会记得，有这么一群人，在为天机城默默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那小女孩听得愣神，眼中也逐渐清明起来。
“我的父母，是大英雄么？”
许凡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名玄羽卫也伸出了手：“跟我走吧，我们会照顾好你的，你的父母，是我们最亲密的同袍。”
那小女孩嘟了嘟嘴，跟着那名玄羽卫走了。
城中的许多碎石被堆积在街道两侧，还没来得及运出城去。
一些还算完好的铺子，也开始打开门做起生意来。
天机城，也算恢复了些生气。
一名老头巍巍颤颤从城门回来，叼着旱烟管的模样，就像叼着根狗尾巴草似的。
风吹着他那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走着走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向城外。
“操他妈的追魂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