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悠从噩梦带来的梦魇中挣脱出来,重新平复心情,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怎么办呢?出去转转吧??
南宫悠细细品味着外边的月光,默默歌颂着寂寞,看着远处的高山,那仿佛是一座又一座旧城邦的废墟。那一场大火……算了,还是别想了。
铺天盖地的烟尘重新洗涤脑海和眼眶。
我,一个也保护不了,却还大剌剌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永生了,如果能把自己永生的生命分给你们一半,我也甘愿啊。毕竟。你们都曾今是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现在,我停止了身体的活性,也就不会窒息了……
“先生?”怯生生的声音从背后飘然而至。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所收留的那个少女,正依靠在井沿,对月。
“先生……不,叫你南宫悠吧。南宫先生,请问你为何如此伤悲?”
“让我自己背负吧。”
“一个人背负这么多,就犹如一把长剑穿胸而过,久久无法拔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
“是。”
“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和我说一小部分吧,相信我,不会往外说的。”
南宫悠有些迟疑,面对时间的太对欺诈,背叛,杀戮,恶意……但无论世界如何浓墨重彩的污染自己的眼睛,他始终无法把这一切和面前的少女挂钩,他始终相信,穷苦人共同守护着一片心灵上的净土,而每一个人,都有仗剑守护它的职责。
“好吧……就……一小部分哦。”
于是,这个故事就开场了。
在一座已经被忘却性命的小镇上,酒旗和灯笼争相闪烁。游人们三两成群,或打着纸伞,或背着书箱,或带着斗笠,或腰别刀剑,或手持工具街边叫卖;或擦胭抹脂,或纸扇翩翩;或如南宫悠一样只是个学生。
虽然不是士农工商,但南宫悠有时候也从自己房间的红漆窗口慵懒的撑着装满了沉重知识的脑袋。俯视灯火阑珊中的市镇,满怀快意的观摩那些士农工商,看着他们欢笑着收钱,欢笑着收货,出货,摆平事端。南宫悠便对他们的人生充满了向往。
有一天,他终于被告知,自己可以被一家木器工厂收为学徒的时候,他真的是乐的蹦了起来。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向他所期待的生活大步迈进了。但现实是折磨人的,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会觉得旅行是奢侈,可当你略有积蓄的时候,你会觉得有豪宅是奢侈;总之,人的欲望是不可满足的。
再往后,南宫悠如愿以偿,以勤奋为资本,成为了他所在木器工厂的正式员工。他开始努力学习各种技能,力图成为那个最受老板器重的人。不过,他却发现一些技能平平的人总是受老板的器重。他十分不解,便去询问其他工人。
“您好,那个人为什么位置可以提升的那么快啊?”
“去他的吧,还不是拿几个臭钱压人吗?”
这……南宫悠被噎的一时语塞,不知道接什么好。还好这个工人还算会说话。他一面推了推面前的榫卯(sun/mao都是第三声)零件,用一只宽大的手掌抓起了刀具和木尺,一面说:“神位,你知道吧?”
“听说过。”
“他有这个头衔。这个头衔有个关系就能上。老子……没缘分。”
“那这么说他的人缘很好……“
“嘘,他来了。”那工人忽然压低了声调。
南宫悠焦急的向四周望去,原指望能看到一个伟岸的形象好把他当作偶像,四周搜寻了好一阵,这才看到一个相貌猥琐的人迈着油腻的快步走来。
“啊?就他?”
“别乱说话!”那工人的语气中透出了丝丝汗珠。
那人明显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小小抵触,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正在埋头苦干的工人。“喂?老子昨天叫你做的凳子还做好了?”
“工作忙,忘了……”
啪!那人一拳砸在桌子上。凑近那个被吓呆的工人的耳朵,低声耳语“敢反抗了是吗?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老板,别把那个孙老不死的看做什么东西,老子比他厉害。要是你再拖欠……借给你妈治病的几万块……嗯?”整句话字字闪着寒芒,特别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透着杀机。
说罢,那人顺走了这人桌上的一尊塑像,大声嚷嚷着:“送给我了!”那怎么可以?南宫悠脑筋蹦起多高。这可是这位工人花了一年的积蓄买的原料,用每天其仅有的一个多小时的空闲,精工慢做出来的皇帝大伟哥的塑像啊!
这个工人却没有反抗,只是紧皱眉头,双拳攥紧却别于背后,坐下,继续完成他的雕刻工作。
你说这个工人为什么不反抗呢?谁能甘愿委身于囚笼?之前这个有神位的人(一下简称其为神哥)第一次向这位工人索取利益,结果几句话说岔了,反被钵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那时候神哥连起都起不来了,嘴上却叫嚣连连。
晚上,这个工人揣着工钱满怀快意走在回家的路上,途经一条小巷,结果被几个衣衫整齐的人拦路并群殴了。
当天他就住院了,神哥还来探望过他。
“还疼吗?”
“疼。”
“知道谁打的吗?”
“你干的。”
“那其实只是我的几个狂信徒。对了,以后还反抗天威不?”
“不。”声音满怀着空穴来风。
从那以后,神哥便成了大家口中的恶人。但据其所说,自己只是行使神的分内权利而已。
南宫悠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过就是不同阶级的极端冲突个例而已,并没有多么在意。还是继续钻研自己的榫卯手艺。毕竟这东西在外面看不出门道,但真正制作起来却是机关重重。
之后的一天,南宫悠正在拼接一件工艺品,忽然门口人仰马嘶,他不禁向外望去,只见在门外透露出的煦煦阳光中,一群人蜂拥而至,空旷的足以千军万马齐过的工厂大门早已是水泄不通,南宫悠心中思忖,如果不是大事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工艺品,随着其他同事向外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一人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死,死了!”
南宫悠一听涉及生死,便张口询问:“怎么了?谁死了?”
来着未及将气喘匀,便开口了:“就……就是那个冒犯天威的……”
这个人自然不是那个被群殴的工人,而是另一名女工。这人手工艺很不错,人也好,经常帮其他人工人处理难题,所以大家都很关注她,这时候一听她死了,都十分痛惜!
门口的人各执己见,有的说她是自杀,有点说她是被人从高楼上推下去的,有人说她是被人下了毒药。
后来,大家异口同声的论起了神哥,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出场,不是沉默寡言,就是指挥工人,名声很坏。
后来,谈论便不可逆转的向那不可告人的方向流转而去。神哥被称为人渣,必须除去,法律已经治不了他了,必须用民众自己的法,所以悠被公推成为英雄。当然,这一切是南宫悠后来的供述。当时他已经被绑了起来,跪在公堂。
一位掌管刑法的大人俯视着他。
“一派胡言……老实招待,犯了什么罪?”
“在下替天行道,无罪。”
一旁的大人的助手早已按耐不住“犯人,悠,以下犯上,杀害神一名,信徒若干。其在犯罪后没有自首情节,亦无主动赔偿被害人家属,故加重判处——判处绞刑!”
“啊??”南宫悠高声叫骂了起来,在自己杀死了众望所归的凶手之后,自己的老板可口口声声的说:“你做的很好,我会保你无罪。”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想起来,拍肩膀那个动作现在变得恶心万分。南宫悠顷刻间火冒三丈,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啊!全是些伪君子……真小人!
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南宫悠知道已经没救了,所以一只闭着嘴。周围的民众一直看着他,有人甚至高声叫他唱一个,他都没有做任何反应。
等到了刑场,看着逐渐高高挂起的绳索,南宫悠觉得那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于之凡人的地位,他们就是掌握杀剐存留屠刀的侩子手,做什么永远都是对的。
忽然之间,有一人快步跑来,手握一张纸:“大人有令,今日不宜杀人,明日再行刑。”
就这样,南宫悠被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双手被捆缚于木桩。俄顷,雨至,倾盆大雨宛若受苦受难的百姓的泪水,永无止歇的奔流于江湖。南宫悠的衣衫全部沉似铁砣,他怒吼,他哀叹,他咒骂,但无济于事。
看来,自己只能作为蝼蚁而去了。南宫悠垂头想着,他心头的愤恨却远比冷雨所带来的彻头彻尾的严寒更为之极端。
几个时辰后,南宫悠忽然感到自己手上的绳索在被人割断。
“快逃,你不该死。”
南宫悠回头看去,正是那个为自己讲解神哥为什么受尊敬的工友。南宫悠刚要询问,工友往南宫悠的手中塞入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随后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南宫悠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忽然注意到,那上面还有刚才手忙脚乱之时沾染上的,自己的鲜血。南宫悠醍醐灌顶:对了,他们要用我的血祭神的屠刀,我偏要拿他们的血奠公道!对,复仇!
一想到这里,怒火和正义感涌上心头,他快步向着自己的工厂走去。人一旦疯狂到这个程度,就早已无敌。因为他的心灵早已纯粹到不容一丝犹豫。
南宫悠走入了他梦寐以求的高档宅院,举起了屠刀。
你说南宫悠会使剑吗?其实会,他读的是军校。
三下五除二,两名侍卫宛如断了线的风筝,栽倒在大雨滂沱中,可以看到他脸上,凝固的悲伤。
闪电划破长空,留下一声惊世骇俗的炸响。浓烟滚滚,烟雾缭绕。
………………
………………
………………
“原来是这样。”少女仿佛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是啊,一想到自己其实是个逃犯,背负了十几条人命,我就胆寒。不过现在,也不归朝廷管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过去。”
“听你说,那个神哥和老板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伪君子,那个老板还假惺惺的给过我补助金,都是演戏罢了。我不会就此改变自己的立场,也不会宽恕他们。”
“原来是这样,但你现在也是神了,你对神位的见解应该改变了吧?”
“我只迫不得已才买了神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南宫悠下意识的缩紧了身体,“那个神哥,杀他一遍还便宜了他!混账东西!不知道他还要糟蹋多少人!还有,我放的那一把火把那个村镇全部焚毁了,滂沱大雨也未曾浇灭。这应该就是劳苦百信的怒火吧。只可惜,当时候有许多我的工友,也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可惜啊,多好的人。
“我,一个也保护不了,却还大剌剌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永生了,如果能把自己永生的生命分给你们一半,我也甘愿啊。毕竟。你们都曾经是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现在,我停止了身体的活性,也就不会窒息了……”
“原来你的悲伤是为了你误杀的好人。”少女若有所思的扬起了头,望向明朗的月亮,“但变革没有不死人的啊,你这还算少了。这场变革迟早会席卷凝渊大陆,为整个大地,带来新生。”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啊。”
少女却有些胆怯的垂下了头:“什么啊!我是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句子,瞎用的。”
南宫悠爽朗的低声笑着。就这样,两人倚靠在花园里,期待着黎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