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琳琅含露。
岛上没有那么多的鲜果,意涵买了糯米粉、用带来的葡萄干、玫瑰蜜酱、蜂蜜、樱桃干还有杏干,杏仁做了玫瑰糖,夏夜琴韵葡萄果,烟雨千家樱桃酥,杏仁露,既见杏色花。找客栈店家借的灶台,买的柴火,容若生的火。
瑶瑶循着甜味,欢欢喜喜:“我们挑些给爹爹看看。”岚箬取了竹篮,选了几样,送去给昶洛。见到母亲走远,瑶瑶说道:“我们家有些海上花,我给两位哥哥姐姐看的。”
“是什么的海上花。”
“海上花自然是长在海上的花,可漂亮了,你看看能不能做甜食。”
意涵、容若跟着瑶瑶身后。
昶洛府巨石而筑。没有江南园林的典雅,自有一番以坚韧对大海苍茫的磅礴之气。
“方才的无涯厅不是我们正厅,是那些姑姑,嬢嬢们来找妈妈说话闲聊的地方,我们的正厅是青白堂,前面那个藤蔓缠绕的就是。”瑶瑶所指的青白堂,巨石中露出一丝一丝青玉的柔泽,藤蔓爬到了窗框上,无涯下,反倒像隐士所居。
“这屋子是爹爹偶尔和那些叔叔伯伯赏画的地方,伤心轩。”瑶瑶扮个鬼脸,容若明白箫错就在其中。
“这里为什么叫伤心轩。”容若刻意以内力将声音透了出去。
“绘画最高的是画出心如死灰,一片枯槁,可这最难画。”瑶瑶似乎不太理解,大概她并未遇见过什么伤心事。
“老子在活着,没死。你是怕了我,才用铁链锁的我。”箫错的声音从伤心轩中传了出来。
意涵见昶洛府几位嬷嬷走远了,这才问道:“瑶瑶,我们先把箫错救出来。”
瑶瑶点了下意涵额心,带着几分埋怨:“你几岁的人了?你们是不是傻?能救我早就救他出来了。他被我爹爹用锁龙扣锁着,一碰,铁链会嵌入他双腿骨骼血肉中。解开之法,我看了几天书,都没想出来。这锁龙扣一共有八十一种,现在都不知道我爹爹用了哪一种扣的。”
聪明可爱的小姑娘。容若望了望远处,听月阁、无心居、悬空楼。。。。。。瑶瑶一处一处说着家中阁楼。
“她们会在哪里?”
瑶瑶指了指一处水榭:“就这水下我下不去。其他我都找了,没有。”
“她们有可能在水下吗?”意涵问到。
“瑶瑶,这如何下去?”容若问道。
瑶瑶摇头:“我找不到机括,这水下是直通海里的,其中也许有地道,爹爹若是把人藏在地道里,就难找了。”
“你要渡海吗?打渔还是找药,还是去找海岛上那些歌姬。”
“客官,我的船专渡你去寻南海观音。”
院墙外,是一群并不心静的人,海在他们眼中,是充满了诱惑和不可逾越的。
瑶瑶眉心一皱:“这外面都是些闲汉子从另外的闲汉身上赚钱,什么抓白龙,找不死药,找南海观音,都是骗子,实在烦死了。”
容若隐隐听出其中一人是行舟,他只问道:“客官,你要去何方?前面岛上有几家不错的海味馆。”
“是行舟伯伯。”
瑶瑶并未听说江湖中有一位行舟,问道“行舟伯伯是谁?”
“是我家一位世交,母亲让我们喊他伯伯。”
一道影子,似乎是从天上落下,似乎是推墙而进,很快很轻,若是不仔细,便会以为是藤蔓在海风中轻摇。
“行舟伯伯。”
他落在几人身侧时,已不是筏子客的样貌。鸢尾紫浅绣暗纹,淡天蓝色长衫,老玉的冠带。清冷成了一册诗笺飘落在天海汇总,沉稳与恬淡,固然没有忧,却也没有那么多乐。
“行舟伯伯,你这样,好看,肃玉姑姑肯定也喜欢。可你平时怎么都不这样穿?”意涵是第一次见行舟不是木讷呆滞、穷困潦倒,寒酸落魄的模样,也不是只有等渡客,再去渡河的空洞。
瑶瑶将几个葡萄线球在手上绕了绕:“这是我们的昶洛府。本来常人这样进来,我肯定让爹爹给他用锁龙扣,现在是我们是为了救人,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得把这功夫教给我。”
行舟点头,猜到了这位小姑娘是昶洛女儿,“瑶瑶少主,我们救人要紧。”他指了指那一池碧水,问道“这里叫什么池?”
“苦水。”瑶瑶念出名字。
“如果这里没有机括,那么也许机括被做成了我们看得到但想不到的样子。”行舟环顾四周,静谧中是海风的声音,似乎长笛轻诉。
“是海风吗?”瑶瑶问道,可马上又摇头道:“不像,海风从何处打开机括。”
“这里有什么与别处不同。”意涵不见有人来,有些疑惑。
瑶瑶想了想:“我实在没看出,可我们家,就这里没找过。”
行舟突然想到“潮汐!这里会有潮汐吗?”
瑶瑶点头:“没有潮汐,可是这水会有浪。”
“什么时候有浪?”
“就是潮汐涨落之时。”
“海才会有浪,寻常的水如何生浪。应该是到了某个时辰,海水灌入,地势有落差,形成旋涡,就是你看到的浪。旋涡中心就是机入口所在。”
瑶瑶看着这位伯伯:“看来你比我聪明,我怎么没想到。你是做什么的,是哪个门派的掌门?”
“我是筏子客。”
十里琅嬅有风无浪,容若问道“这如何进入?”
瑶瑶摇头:“我们书上没有进入旋涡中心的方法。可现在有个现成的方法,锁龙扣。”
“我们可以等涨潮时,引潮水倒灌到伤心轩,潮汐的力道说不定能打开锁龙扣,这样,锁龙扣也能卡住地道入口”瑶瑶似乎发现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天地,可这如同天方夜谭,如何做?“我去找奶奶。可奶奶在哪里?”
瑶瑶带着几人藏在水榭中,等酉时涨潮。
昶洛日日将自己关在子午阁,他听到岚箬踩上台阶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
“我几日未见你了,买了些甜点,送来给你。”
“我不爱吃,你拿走吧。”
“很好吃的。”岚箬似乎有些怕他。一个妻子总该信任自己的丈夫,而非畏惧和害怕。
“你总是忙,可这个世界上,重要的地方要机括,机括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护。”岚箬忍住,让自己的泪水藏在眼眶里,不落下来。
昶洛放下手中的线和一方砚台,“我们一家人一直在岛上,我们有海,有日月神明。可我们不信奉日月神明,信奉的是自己。”他听到身侧一个机括转动,水流从一个一个佛的手心涌出。“机括无论如何,都是死的。”
他自诩淡薄名利,猛然却又发现自己,将名利看得那么重。
岚箬推不开那扇门,明明自己最喜欢的样式的门。
朱红色雕了结子花。
取出发簪,刺入一朵结子花上,门锁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