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儿一挣扎,步摇上的珍珠打在她脸上肩上,圆润的疼。“你在胡说什么?”
乐颜指着庄栩:“你怎么不问他。他今日是要杀你,怎么可能真的与你成婚。”
“庄栩,我们不与他们纠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淅儿越来越怕。
风吹动红纱,几只蓝色,黑色,白色的鸟,飞来啄去,寻找桂圆红枣莲子。它们啄破了红纱,红色残线四散飞旋,寻不到家的野鬼一样。庄栩擦拭淅儿眼角的泪水:“我们的家在慈菰湖。那里都是春日。”
“怎么会有地方都是春日?”
“那是因为你去过的地方太少,江湖那么辽阔。”庄栩哄着他,却不告诉她今日为何会如此潦草。喜悦的开头,潦草的结尾。
白发癫公将酒葫芦晃了晃,酒发出呜呜咽咽,似流水吞没落水人的声音。
这声音,淅儿想起了,当日那位卖包子爷爷,晃动茶壶,就是这样的。他不是寻常人,暗藏了内力。一个人的内力发在酒水中,方位一致时,这声响是一样的。
“你,你是当日那位卖包子爷爷。你模样变了,可这晃动。。。。。。”淅儿心中的安宁被不安驱散,驱散得无影无踪。
“新娘子,你和楚芷茜长了一样的脸。你比她,可笨多了。”癫公打断淅儿:“庄栩从一开始就在引你入梦。”
一道酒直射出来,落向庄栩眉眼处。所激荡的力道比钢刀更狠,离他还有一尺时,他衣衫上就被削去了几缕刺绣,那是淅儿绣的云,和竹。
飘在半空的丝线崩直,刺中带砍,落向那道酒水。极重的摔落声,几滴酒溅在地毯上,破出几个缺口,地毯下的石板现出窟窿,死鱼眼一样,盯着几人。
叮叮当当的响声,似雨打似火烧。庄栩右手一直握着淅儿的手,他左手单掌发掌,断线竖直,平扫,横切,圈折,一招一招果断干脆,斩落笔直射来的酒水。
石板上石屑纷飞,地毯四分五裂。划痕、窟窿似乎森林中的荆棘与沼泽。桌椅几案受到波及,被笔直得削成几截,东倒西歪,撞碎了屏风,坍塌了烛台。
恍恍惚惚见,淅儿觉出庄栩手上的断线没有了,他空掌而战。酒葫芦也被癫公抛开了,他掌力是笔直又刚猛的,丝毫没有垂垂老去的疲惫,着着对准庄栩心口。
庄栩枯掌变柔掌,掌风掌力全无,他是从从不同方位格挡而去的。掌生云影,从癫公掌力来的方位,似春风般吹开这致命之击。
乐颜依旧漫不经心得拨弄着琵琶,她心中并不安宁,时而凝神两人相斗,时而低头拂去落在琵琶上的尘埃。
癫公不像与庄栩有什么仇怨的样子,性质越来越好,“你这孩子,这些招式,倒是妙。不过,我看你,还能撑多久。”他深知庄栩内力未复,身边又有妻子要护着。
庄栩左手似扬似握,手腕连绕几下,掌风缠上了癫公手腕。
琵琶声重重得拨了一下,似城墙倒塌之音。
庄栩左掌被弹了回来,落在自己身侧。他并不再向癫公攻击,掌风方位一转,斩向乐颜身前瓷盏。这是个白色瓷盏,歪斜在地,沾满尘泥。他想到,乐颜绝非闲来爱乐曲,而是以琵琶震撼自己内力运转方位,那么将计就计。
瓷盏向乐颜琵琶上飞落,乐颜按弦而挡。她并非弹琵琶的手势,纯是以弦的振动弹飞瓷盏。
刺耳的白瓷割裂声,瓷盏贴着琵琶琴弦,向上滑去。此着是“夜雨竹吟”,一触即离,以此挑动他人内力反杀他人。但现在瓷盏却是贴着琵琶琴弦,几乎已嵌入琴面中,不是庄栩施掌顺序错乱,而是他未复内力被琵琶声打乱,掌法失去了必要的质。
他一人同时与两人相斗,丝毫不见紊乱,接着一招已对准了癜公。癜公方才轻巧间旋开庄栩缠腕之力,他内力较庄栩深厚,丝毫不在意掌势高低。
庄栩第二掌依旧与前招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癜公手腕未动,内力涌向衣袖,先带后掐,再次破掌。
这次有些不同的是,癫公指腹手心手背上,一点一点抽筋钻骨之痛蔓延,余劲犹如极细银针攒刺,气血经过穴位时,血脉颤抖。
是瓷盏从琵琶上划过乐颜脸颊,再划到了癫公动脉上。
这瓷盏实际是打癫公的!
“哈哈,哈哈。”
笑声令淅儿心中发怵,癫公与乐颜就是屠夫杀人后的痛快。
“你知道乐颜琵琶声目的所在,索性让自己内力随之而乱。一招打我,一招打乐颜,两招之间,全身所有内力同时不停反转。”癫公不知何时又跌回了红纱中,手臂上鲜血直流,粘住红纱,纱成了鬼魂皮肤的颜色。
琵琶还依在乐颜怀里。她脸上血痕很长,“庄栩,你果然够狠!你全身内力乱涌乱撞,没有方位,琵琶声因此无法奈何你了。伤人先伤己。”
“好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可不是受你们摆布的小孩子。”庄栩吐出几口鲜血,松开了淅儿的手。
他脸色苍白,指着琵琶:“这招长孙肃玉以前也用过,这破解之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淅儿伸手去抓,可又不知自己该抓什么,她踌躇间,被长长的嫁衣绊倒,天旋地转,不知会跌向何方。
“淅儿。”庄栩焦灼,他在淅儿倒地之前扶住了她。
“淅儿夫人,我也好奇,少陵君为何会钟意你这个卖茶姑娘。直到我在别院看见你了,你与楚芷茜简直一模一样,自然一切都明了了,你是武夷门楚白的女儿,楚芷茜是你姑姑,侄女长得像姑姑。”
“楚白?楚白是谁?我爹爹不叫这名。”
“你娘辛辛苦苦,隐藏你们的身世,是为了保你们平安。”乐颜狡黠之中的妩媚,让男子又爱又恨,让女子唾弃。
“攻心为上,原来少陵君想的长远。只要他娶了楚家孙女,那么他要夺神木经,也就名正言顺了。”乐颜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因果。“这么一来,也就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庄栩不是楚家人,我们这么多年,教了谁?教了个骗子吗?”
血腥味很浓很浓,烛火与血腥味混杂,淅儿被呛得流泪。
两柄长剑刺来过来,持剑的是癫公与乐颜。
庄栩从淅儿身后走到她身前,他敌不过双剑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