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错醒来的时候
糖和桂圆莲子的甜香还漫在窗外檐下
日色很烫,淅儿早出阁了。
竟然是抱着竹剑睡去的,剑柄上淅儿绣的一方绣帕,有些发黄了。
“该去烧水了。”箫错懒洋洋披着衣衫,衣衫上都是淅儿的针脚。
门板裂开的声响,是有人拍门而入,而这个人,是故意假装不经意拍开门板的。
箫错竹剑向前一横,刚好横在来人前胸。
是位农妇,四十余岁,衣衫极旧,补丁叠花,柳枝绾发,状如田螺,不着钗环,不饰脂粉。
第一眼看去,她与寻常农妇一样,岁月给她的只有苦难。似乎从来没有过开心安逸的日子。
箫错出剑时,她是故做的惊恐,其实她已猜到了剑光即将横扫的方位,轻轻一旋,似乎被风拧住的一片柳叶,轻盈盈弯腰,已避到了剑光之下。
“你是谁啊?”箫错也不是真想知道她是谁,无非是这地方是我的卧房,我得让你知道。
“你又是谁?”女子反问,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卧房中有人。
“我是个小伙计。”
“我是个给富户浆洗衣衫的仆妇。”
她并非仆妇。
星月楼浆洗衣衫的仆妇,尽管黛姬会赏赐她们雪花膏,玫瑰露,双手也会水肿。
这农妇双手并非水肿,是习武之人招式切换,关节转动频繁所致。
“我去问下主家,有无衣衫要洗。”箫错长剑收回,剑尖触及砖墙,又弹了回来。
这农妇被一弹之间的剑气掠到,她单手翻转,右手手指落在箫错剑尖上。
剑还在箫错手上,可又不在他手上。因为农妇指下逆向回递的力道一层一层,将箫错前方遮挡得密密麻麻。
他们来的肯定不是一人,这无非时先缠住我,目标是淅儿妈妈。
这般简单有效的伎俩,箫错怎会猜不到。
竹丝倒刺,剑发笛音。
剑气被困在剑上。
“这位姐姐,你这夺剑的功夫,若我这是一把钢铁之剑,或者沾了毒,你的手就废了。”箫错左手从剑脊上划向剑尖。农妇左手握拳,挥拳毁剑,她并不是用右手去折断竹剑,而是用左手,这正是左右手互为屏障。
箫错剑柄下拖,剑尖随即倾斜向上。
“这是剑法上没有的,是孩童玩闹的把戏。”箫错并不想与这个女子“切磋”剑术。
农妇内力实际是比箫错深厚的,箫错这不是剑招的剑招之下,剑尖倾斜的速度比她左手拳法击进的速度更快,似针刺水滴之音连颤,剑尖已分别在她左右手掌心各自刺了一下。
隐隐几滴血珠,农妇并未受重伤,不过,已无法阻挡箫错竹剑前行。
竹剑已被箫错挑了回来,剑尖悬在农妇肩贞穴上,“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农妇向后退了一步。
初雪幻花的娴静与闲致。
这是慈菰湖的功夫。
“少陵君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箫错竹剑一转,无锋处侧向农妇,剑面悬在她背后几寸处,抖了三下。
这是迫使农妇向旁闪去的招式,毕竟她向后退时,挡住了去路。而几扇窗外,又是悬崖。
农妇反手,手腕落下,掌如冰凌丛生,钳制竹剑。
这是狠辣之招,握住竹剑逆推,直斩箫错右肩右手。
破解之法是以内力震断竹剑,碎片尽数弹给农妇。
--这是淅儿挑的竹,淅儿绣的剑柄、剑穗,箫错不愿用此招式。
一片一片昏黄。
竹剑舞动如流星,绕在农妇身侧。剑尖颤、点、划、复进复退,复退复进,始终是围而不攻,没有一招落在她身上。
剑吟声声,清风飒飒。
“老婊子。”箫错将竹剑交在左手,剑气漫漫,从左向右流淌,缠住农妇左右衣袖。
“箫错,你的破绽怎么会这么快就露出来了。”农妇衣袖在剑气中,越拧越紧,向她肌肤骨骼中绞去。关节转动之音清晰如雨落青瓷,她并不急于挣脱,十指指向尘泥,向前几步,正面剑气撞了过去。
寻常人是绝不会使用这般招式的,相当自己寻死。
她撞得很快,竹剑贴着她脸颊额心擦过,划痕很长。
箫错手中一空,他低头一看,竹剑如利箭,滑出去几丈,平平落在地上。
惊的是,这一落,没有任何声响。
农妇已扼住了箫错右手腕,她的内力像溪流,很缓,所及之处,巨石成沙。
“年轻人,你是太不用功。你只要将剑抛开,将它当做拦路的荆棘,我定然也会撞在荆棘上。这招式,别的门派没有,你们门派不至于没有。”农妇笑得灿烂,毒得发狠。
坏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恶,她拼命得笑着,毕竟,她不是不知道,那是恶。
“你是庄栩的一条狗吗?”箫错望着竹剑:“这是淅儿为我选的竹,为我绣的剑柄,剑穗,自然不能抛开。情义都丢了,还学什么武?”
“你说我是狗也罢,是鬼也好。”农妇内力时缓时紧,快慢有序,一下一下,催动箫错脉搏跳得紊乱。
他眼前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