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走得有些急,千岩庄的水都是穿堂而过的。
她衣衫激起五颜六色的水花,洒落在那些白鹅身上。
畅漪夫人正在给她以后的孙儿们裁衣,鹅的影子和芸娘的影子在墙上,前前后后摇曳着,比画儿生动。
“长孙家退回了所有聘礼。”芸娘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怎么了。”畅漪夫人问道。这不是长孙未平的性格。
“素衣园晚妤先抓了肃玉,又趁公子走后,抓了芷茜。要公子用芷茜换肃玉。我实在不知,她是怎么找到月离魂的?”
“她这个方法好。她是看看我们是否真的在乎肃玉。长孙家的事,她还是放在心上的。她老了,难得心性还是当年那样子的无忌。月离魂所在,是我告诉她的。”
“晚妤根本不是要换人,是杀芷茜。楚靖,楚白也去了素衣园。众人相斗,长孙未平死了,被楚靖杀的。楚白也死了,芷茜还活着,离死也差不了。”
畅漪听到长孙未平死了,将缝好的衣衫,盖在长椅上,她心中很慌,看鹅,鹅成了张牙舞爪的盾牌,将她锁住。
芸娘赶走了鹅。
“楚靖是学了什么武功,能杀长孙未平。”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凤凰经,就是与神木经可互相呼应的武学。”
“他们练了凤凰经,离死也不远了。”畅漪吩咐道:“我们去月离魂,杀了芷茜。这个妖女,无非是一副好皮囊。”
“还有个事,长孙家派了信使,说我们不必去吊唁了。楚家的人必定候在长孙家暗处,我们去,定然有一番动作。楚白死了,楚靖只有一个芷茜了。”
千岩庄与月离魂有几日水路。
船在山间弯弯折折,鱼和水鸟互相追逐着。这里的山,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景,没有花,只有绿草绿树绿藤,各式各样,高高低低的绿。草叠着草,树挨着树,藤缠着藤。
“云离魂不好找,是因为河道有干枯和丰盈的时候,这次有的水路,下次就无端隐入山间不见了。这次没有的,过几日又会生出。”畅漪抱着几帖药,与芸娘说着。“难就难在船如何变道,从何处变道。”
船工恭恭敬敬问道:“芸姑姑,前方如何行?”
芸娘拨动方向舵,船向东南偏折,驶入一条绿藤低垂的河道。
“我们再晚一天,便过不去了,只能从此处上岸。”芸娘指着一道山崖,无阶无桥,若非轻功绝顶,旁人如何过桥。
船工不再言语,专心一致得撑船。
一只红羽的鸟落在畅漪掌心,畅漪取了几枚甜枣,鸟欢欢喜喜得衔枣而去。“这鸟儿就喜欢甜枣。”
“芸娘,我想到了,有人养了巨雕,驼着芷茜,飞到了月离魂。”
“可什么样的雕,能驼一个人。”
“一只或许不行,一群呢?只要将人置在软藤中,由挂勾系在雕身上。”
“这也许可行。雕又是如何找到月离魂。”
“雕能嗅到人气。我们没有见过雕,但不是说,它不会从别处飞来。”
月离魂数日无人打理,野草蔓上了瓦,长成了犄角的模样。
寻雪知道是娘来了,他拄着拐这,笨笨拙拙得行了出来。丝毫不是那个没有牵挂,没有羁绊的人。
“是长孙未平打的。”畅漪不是疑问,是肯定。
寻雪将拐杖依在紫藤架下,他也坐在了紫藤下。
今年的紫藤花还有些开着,稀稀疏疏的。
“是他打的,他打我,我和他都伤得很重。”
“你打他没?“
”没有。“
”你还算孝顺。”
药味越来越浓,弥漫开来。
“药中有血田七。”
畅漪没有和颜悦色,推门而入。
刺鼻的药味。帘子上悬着花丝镶嵌白羽朱砂燕子。金色的燕,白珍珠的羽,朱砂做的眼。因为疏于打理,燕子被泥淖变成了蜘蛛,蛛网密布。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卧在床上,露出的额心,是很深的针灸痕迹。
她想起身,藏在锦被下的腿动了一下又一下,还是坐不起来。
她努力张嘴,吐出几个字“夫人。”
很模糊,是肺部,还有喉心大穴被伤了。
“听说你美,果然是个绝色佳人。”畅漪从一侧的针囊里取了针,环顾四周,在窗台下找到一盒褐色药膏,针上喂满药膏。
“这是平西城专贡皇家的紫麝香,寻雪,你倒有些能耐。”
寻雪丢开拐杖,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娘,你要做什么。”他站不起来,跌在一只蒲团上“我和芷茜便在此。我们哪里都不去,也不习武。”
“是嘛?”畅漪的针刺入芷茜额心,又取出,依次落在她左手食指指腹,右手虎口,心口,鹤顶,阳陵泉穴上。。。。。。
她扎针的力道与童墨一致,方位,顺序却完全不同。童墨是每个穴位刺入一枚针,她都是刺入再起出。
“娘扰乱了穴位运转方位,废弃了童墨施针的策略。针要一遍一遍得扎。”寻雪去阻拦母亲,母亲身侧似乎有一道无形刀,寻雪靠近,无形刀直接劈而来,将他一次一次推回窗台下。
雕花门窗被震得断了几节,扑棱棱落在寻雪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