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赵先生了!”
姑姑的声音很激动,每次姑姑看见赵先生都有淡淡的激动,有些不自在,手不停摸着衣服,仿佛全身上下不对劲,又好似学生许久才见到心仪的先生一面,不知道如何唱喏。小街的邻居里许多女子和妇人见了赵先生都是这个模样,也不知为何哦。
李昭仰着头,看了看先生腰间白色的玉佩。别说别的,连李昭这个小男孩都觉得先生极好看的,星目剑眉,长衫自在,腰间玉佩微风中偶尔轻轻飘动,真的是不错!
嗯,也觉得先生就配这么好看。
“还不谢过先生,昭昭,为何玩这么晚?”
姑姑一边嘴里埋怨,一边用手拍着李昭衣衫的泥土,然后轻轻摸了摸李昭的后脑袋。
“就是捡几个小石子。。。。。。”
小男孩一边念叨,一边心里还在想着羊角辫,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再是小孩也有一个小秘密嘛。
赵先生微微一笑,告辞离去。
“李昭!”隔壁墙头冒出一个脑袋,
“明天我找你,记得好,明天我找你!”
那个小脑袋眨了眨眼,就啥也不说了,毕竟太晚了,眼前是赵先生刚走,还有李昭的姑姑,当然不能多说咱们小伙伴的秘密!
李昭定睛一看,原来是平时的玩伴,刘平,薄薄的嘴唇,眼睛总喜欢不停眨吧。
他这个小伙伴啊,可会折腾,李昭平时可没少吃苦头,主意多的那是:眼睛一眨一个,再一眨三个,再一眨就搞不清多少个了。
李昭姑姑家隔壁是一个铁匠铺,铺主姓刘,刘铁匠的独子就是刘平,和李昭同年。
李昭对刘平有意的慢慢眨了眨眼,没说啥,表示知道了。
知不知道,西径关就这小子最会折腾,不过刘平这小子折腾手法令人叹为观止,一句话,小伙伴们都觉得好玩!不过他也只有李昭能管住,平时性子那个急的,一不敲打,上房揭瓦,就是那刘平的爹刘铁匠,也只能大声干吼几声,刘平过耳就忘了。他就只听李昭一人的,这叫一物降一物!
刘平眼睛快快地眨两眨,心想老大就这样,平时总装酷,点个头都不会。这西径关他只对赵先生点头。
不过说实话,他那个酷其他人也学不会,就好像天上掉下石头雨了,他还是在慢慢的做他的事,啥也不急!这叫啥人嘛!
回了家,姑姑把门上好。木桌上,会跳舞的烛光又亮了,姑姑低着头缝着一件衣服,一会儿牙在打结的线上咬了一下,衣服就缝好了。
天刚亮,刘平就在对面的墙头喊:“李昭,李昭,吃了饭没有,吃了饭没有!”
李昭刚想接过话头,旁边的姑姑已经在唠叨:“今天出去玩,记得把酒钱收回来,不要把衣服搞破了,咱家穷,没那么多钱买衣服的,要记得哦。。。。。。”
还是有点儿急的把粥喝了。
平时那小子在墙头喊的时候,再有事李昭也不会慌,只会慢慢喝粥。
今天不知道为啥,突然想到是第八天了,心里特别想出去,也顾不上等姑姑出门后再出门了。以前总是姑姑出门以后,自己把家里收拾干净,才慢慢的到外面去玩。今天算是一个例外吧,李昭心想,走咧。
才走到门边,身后姑姑还在喊:“昭昭,这么早就出去啊,我走后会把门关了,你带钥匙没有,戴在颈子上没有啊,别进不了门啦,这孩子。。。。。。”
出了门往右拐,走了大概一百步,刘平已经在那里笑了,今天刘平穿了一身青衣,远远瞧着,就一个青衣小童。李昭比刘平刚好高了一个头,所以每次刘平看着李昭都得仰视,
这时间多了,就好像李昭啥都比刘平高了一头,每次想到这件事,刘平心里那个不服啊,现在刘平心里就在想,“啥什么时候才能比老大高?”
“斥候。今天去哪玩,你安排。不过待会儿我要去收酒钱,你要考虑到。”李昭沉稳拍了拍刘平的肩膀。
刘平眨了眨眼道:“老大放心!哪有我办不好的事,这西径关的小官场,咱再怎也会当个小大官的本事还是有的。今天我安排了三件事,一是去听说书,二是去做一把木刀,第三才是去望风。”
须知刘平做小斥候一个说法,那是有一来历的。
三月前,牛角巷来了一个说书先生,瞧着三十多岁的样子,李昭和刘平在逛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说书先生。头上戴了一个方巾,看着也是旧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搞了一个小桌,趁着刘斥候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在牛角巷的西面,靠着木匠铺的小巷子边,摆开了小桌。
那桌子上放了一个惊堂木,一只黑黄黑黄的碗,除此以外,别无一物。
这家伙竟然就这样简简单单开业了!
最奇怪的是他只对小朋友们说书,大人来了不开口!
刘平当时在看见那个说书先生开业后,大怒道:“这西径关也是随便哪个也可以进来的吗?小心我告诉城门口的张大哥!”
刘平这小子,脑瓜转得快,平时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怎的,就认识了城门口守军的张大哥。听小伙伴叽叽喳喳说张大哥是有官级的,叫横野将军,从九品,是这西径关所有守军的头。
每次看到张大哥的时候,刘平都想去摸他的腰刀。张大哥也喜欢这个尚武的小子,每次都摸摸他的头,叮嘱他一些事情。连李昭偶尔问起,刘平也不说是些啥事。不过这小子嘴快,有一次说着说着就漏嘴了。说,有一天,张大哥说的,朝廷派他们守住西径关,叫刘平有空的时候,看见西径关内牛角巷子里有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那种形迹可疑的,可以向张大哥说,他好留个心。当然作为交换,肯定刘平提出了什么要求,但他一直不对小伙伴们说出来。
自那次张大哥说话以后,刘平在西径关走路都快横着走了。见小伙伴就说,懂不懂,什么叫斥候?啥叫斥候?
尚书禹贡疏:“斥候谓检行。。。检行那个啥,哦检行险阻,伺候盗贼。”
懂不懂,这叫啥意思?
不懂吧,我告诉你,就是说要抓贼,那句话意思就是斥候就是逮贼的呗。
这不,赵先生前些天讲课时无意提到过,刘平后来舔着脸皮“虚心”请假了李昭很久,才大概懂得了一些所谓斥候的意思,也没听完,捡到半节就跑去显摆了。
一时间,这西径关连同牛角巷,好像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刘平的私家领地了,他就是朝庭钦定的小斥候了。刘平自己说,咱是西径关的少年,要有少年人的样子嘛!咱就建个童子军。
当然,首领肯定是西径关小伙伴的大哥李昭!副首领非刘平莫属。首领不用做啥,拿个主意就行,斥候的事就交给副首领吧。啥古时候不是有个歌,叫:“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哈哈哈哈。。。。。”
这小子嘴边的哈拉子都差点流下来了,心里怕是在想:啥时候咱做一大票,立个大功,再找张大哥说事。
这小子说到做斥候要巡查,小伙伴该咋做时,眨巴的眼一下子就睁开了,那叫一个精光四射!
于是那个月牛角镇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在刘平嘴里都成了可疑的人!
每一只狗,每一只帽,每一次鹅,都有了奇怪的名字,从刘平那片薄薄嘴唇里,噼噼啪啪的吐出来。听得李昭目瞪口呆。
刘平说他早盯上这个说书的很久了,突然就冒出来的,你说,是不是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不过,后来,当那个说书的一开始说书,刘平就把巡查这个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但如此,魂儿也快被那个摆摊的拿走了!
不光是刘平,就是李昭,听了那个说书的讲书,也都快入迷了!
那个说书的每次都是正儿八经的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等到周围的小朋友多了的时候,咳一咳,顿一顿,抓起那块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也不管胆子小的小朋友吓着没有,马上,就开讲了。
胆儿小的小伙伴里有人过后说起这个事情,说,开始的时候要离远一点,远一点,那惊堂木好吓人哦。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五行八卦,从很久以前的什么什么周朝,啥围魏救赵,又是什么什么秦朝,当然还有大汉朝,三国,好像什么朝代的大战他都知道!
什么朝代的英雄他都认识?!
每次说到英雄的时候,别说刘平了,就是李昭,听着听着,眼睛里也会放光!
讲书的每次讲书大概是一个时辰休息一会儿,再讲另一个故事.隔上两三天,偶尔他又会重复以前讲过的故事。
不过刘平发现一个不对之处,这小子没有讨赏的习惯,对着小朋友们说完了不要钱!
他平时喝西北风啊?!
刘平每次听到荆柯刺秦的时候,就会满脸通红!
说到从那卷地图里展开匕首的时候,好像刘平自己就是荆柯,眼睛里都能够冒出火来.讲完了荆轲的故事,刘平还是会上前去问,为什么怎么不能穿透秦王的铠甲,那可是最好的匕首啊。.说书的笑了笑,说是秦王后退,避开了。
每次说到三国的时候,讲到诸葛亮的流牛木马,刘平总是会上前去问,那个牛和那个马,真的是木头做的吗?是诸葛亮自己做的,还是诸葛亮请古代的墨家后代做的?
有些问题问到说书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回答说,嗯,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今天恰好书塾放假第二天,多了许多的学童,李昭和刘平到的时候,说书摊前巳围了一群,在人群的后面挤了挤,问了问才知道,那个说书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说以前的事了,就说本朝的事。
说,今年是大隋朝大业八年(注公元612年),壬申年,大业,语出(易经系辞上),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这些刘平一句也听不懂,头晕。也不想听,只听懂了后来说的一句:当今皇帝叫杨广。
然后又说了什么朝庭修几条河的事情,说到修河的时候,那说书先生显得很激动,没听懂那个修河到底是好是坏,为何说书的那么非常激动呢?然后又说到了修东都洛阳,从后排看到那个说书先生,刘平简直都不相信了,平时心平气和的一个人,这时满脸通红,更加激动了。
李昭突然腰间有人点了一点,回头看去,西径关小斥候刘大爷不停的眨眼睛,一边悄悄对李昭说:“你看说到本朝了,这小子就在激动个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嘛,但是还是不知道他哪一点不对劲,真的很奇怪的呢。”
接下来的事更是断梆,突然说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竟然还要远征高丽!竟然要远征高丽!”
然后说书的就像刚喝醉了酒一样,满脸通红,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了。就那么呆若木鸡一会儿。再狠狠一拍惊堂木,说:“今天就到这儿了!”
就如同公堂上官老爷一拍案头一样,拍完就拿着小桌子就扬长而去?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敢情谁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谁都会有脾气的哦,这个说书的还不是一样嘛,今天看来他有些不高兴了,咱还是回家吧,多几天再来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