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年互相看了看彼此后,便纷纷转看向圣上黑翳泉,躬身恭敬作揖道:“禀圣上,没了。”
“好,那散了吧。”
黑翳泉应罢、抱上两樽药箱,并踩着正脊两旁的瓦顶、站起了身,俯视着三名少年说道:“接下来…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待朕状态恢复、并办完事之后,咱们再相见吧!——”说罢,便挥一挥手,施展起了他的传移之术,嗡地一声,一道乌黑色的光球在他面前凭空出现…
随即,只见他抬脚踏入了那光球当中,哗地一声,便整个人影连同他的气息、以及光球一道,皆消散无踪了。
“恭送圣上。”
“恭送圣上。”
眼看着圣上传移离开后,王伊宁、武浩、安雅三人也分别从正脊及瓦顶上站起了身,而后,三人又彼此看向对方。
“那…咱们就按圣上所说,慢慢等咯?”
“火龙宫的船今天才刚出发,去接范船长与官兵大哥们回来,怎么说也至少还需等六日吧。”
“圣上说他办他那事最多一个月,我们也只有等他老人家忙完…才能带我们回鸩毒林去,那眼下也就只有这样了。”
“嗯,我相信圣上。”
“诶,对了,晁大哥与荧梦师姐不是准备举办婚礼了嘛?咱们留在宫城的时间,等着凑这热闹也好呀。”
“好吧,既如此,那咱们接下来就落脚宫城,慢慢等吧。”
“好。”
三位少年在楼顶讨论完后,便一齐动身,沿着瓦顶下到了客栈顶层,而后再轻声下楼、返回他们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
……
翌日,二月十七。
在昨日见过‘准新娘’荧梦后,新郎晁天云将军特地用一上午的时间、准备了足够的回礼,带上一班衙役与自己一道抬着、亲自前往了火龙宫去。
而重伤初愈、尚在休养中的宫主焦烨则是走出高殿,亲切友好地会见了女婿晁将军、并收下了回礼。
之后,晁天云与衙役们还在火龙宫中,与焦烨、荧梦及一众焦氏长老等共进了午餐,并商议决定了成亲的吉日——即半个月后的三月初六。
而婚礼举行的地点,自然是选在了气势庄严无比的火龙宫大殿。
届时,凡受到了结亲两家,即晁氏与焦氏之邀请的人,皆将得以进入火龙宫、一睹这场即将热闹非凡的大典。
在告别准岳父及娘子后,晁天云即带衙役们离开火龙宫、返回了渚州衙。
在他亲笔写好几封书信,包入红包状的邀请函,派人送去了张南浩的住处、王武安三人所在的洛家楼以及城郊的渚州王府后,很快,这‘镇南将军与火龙宫少主即将成亲’的消息,便正如这一时季的变幻、春风吹过大地一般,在整座宫城乃至周围都传开了。
同作为这宫城中,有身份、有能力、有名望的少年人才,此二人的结合在整座城的百姓们看来,可谓是都是震惊的消息、天大的喜事。
虽有不少民众也看得出,猜测是火龙宫焦宫主顺水推舟的‘结势’行为。
但又令他们不可否认的是,晁将军与荧梦少主从小一起玩到大,也多半是他们看在眼里的。无论他们的身份地位是怎样,他们也本来就有可能走到一起,最终如今日般结成一对。
所以,更多的还是祝福。
此后,也纷纷开始有不少人去往渚州衙,或是向晁将军送礼、或是过来庆贺,一时间,平时清闲无比的衙门竟因这种事而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反而成了晁天云自‘不敢见荧梦’之后,因这件亲事而带来的第二个烦恼。
不过这种热闹象征着的并不是纷乱或危险,而是和平与安宁,这倒是也给了这位将军身心上稍许的轻松。
至于王伊宁、武浩与安雅三人,在此后数日的这段静候的时光里,倒也没有闲下。他们时而去探访晁大哥、张大哥或荧梦姐,时而在客栈内练功、读书或休息,时而也常去到港城,打听询问是否有火龙宫的船入港。
然而,就仿佛火龙宫的人打过招呼了般,只要他们问起,所得到的回复一概皆是‘不知道’、‘不曾看见’或‘没有’之类。
这让三位少年心中生疑,此后便不再问了。
虽然圣上让他们安心,可只要尚未见到范船长与十位官兵大哥,这三位少年便明白,这整个寻药事件就还没有结束!
他们,也就无法安心!
……
六日过去,二月二十三。
早晨卯时,客栈‘洛家楼’内。
这个时辰尚早,洛家楼宽阔的大堂内、客人还并不多,但也已仍可见到几张桌边、已入座了一些。而在这之中,可见到在一楼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桌边,围坐了二男一女三位少年。
三人皆身着布衣,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细声的顺便交流、讨论着些什么…
“今天去哪?还去港口打听看看吗…”
“不是说过不去了么…”
“对呀,还打听什么?问谁都是一个回答,想也不想就直接说没见过、不知道,这一看便知是火龙宫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了。依火龙宫在这的势力,干出这种事容易得很,我看咱们还是别白忙活了。”
原来,此三人便正是一直居留在洛家楼,等着火龙宫船只与黑翳泉圣上的三位少年钦差——王伊宁、武浩与安雅!
“不一定,万一之前是真没回来呢?”
“那今天去又能有啥区别?”
“嘿,从咱们回来那天算起,今天是第七天了呀。之前咱们从火龙岛返航,都只用了三日左右。现在都到第七日了,这只要不是在海上迷路或发生意外沉了船,怎么说也该回到了吧?”
“我反正是觉着没必要了,咱们应该是被焦宫主蒙混过去了。”
“那咋办?”
“唉…只可惜不知圣上住哪,没法子找他。去火龙宫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被拦在门外了。就算能进去,也是危机重重。而在外边呢,即便是荧梦姐,我看也指望不了她能跟她爹问出些什么…而这种事,又不方便去叨扰珲王爷…”
“所以…咋办呢?”
“算了,反正也没啥事做,就再一起去一趟港口吧。”
“嗯,也只有这样了。”
在餐桌上历经了一番讨论,三位少年最终还是决定去港城打听询问一次。
不久后,三人吃完了早餐,将正跑堂忙活的小二叫来、付过银子结账之后,便皆起身离开餐桌,正打算要回房去整理行装、带上兵器。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有一批十余人之众,从大门走进了洛家楼的大堂内——
这群人皆穿了杏色的长衫或长袍,带有兵器。这般整齐统一的装束,顿时便吸引了整间大堂上下所有客人、掌柜、小二的目光。
自然也包括了刚刚站起身的王、武、安三人。
这群人中走在最前边、领头的那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花甲老人,肩披一件华贵大氅,腰上挂着的四尺碧玉笛极是夺目。
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位、与他五官极是相似的豆蔻少女,容貌精灵可爱,一双水灵般的眼睛一进了门便四处张望起来。
别的什么路子之人见到他们,或许会当他们是什么世家大族、或武林门派,认识的问候一番,不认识的打个招呼、或擦肩而过便罢。
而在掌柜看来,则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一摞满当当的生意。
只可惜…因为镇南将军与火龙宫少主婚礼的关系,即便是宫城最大客栈的洛家楼,此刻所有的房间也早已住满了各路来往的客人。已绝无可能再容得下这群穿得整齐无比的‘贵客’们了。
这让柜台后边的胖掌柜顿时是又喜又忧,一时无比为难。
“掌柜,请问可还有房间么?”
领头的老者进门环视一番后、便径直走到了柜台前,向掌柜的开口询问起来。
“啧…”
而只见那掌柜犹豫了阵,还是不得不回绝了,“这…实在是抱歉了,诸位客官,最近一段日子咱们宫城有大喜事要举办,咱们洛家楼…早已满房了。”
“唉!还是没房——”
老者听罢长叹,遂转回头去、看向了身后众人及身旁女孩,神情间充满了无奈,“虽然是意料之中,可这未免太夸张了些…这一大早的,咱们都找了多少家客栈了,居然一间有空位的都没有!”
“其实有几家是有的,就是装不下咱们这么多人。”
“你这不是白说么?”
“那咋办…实在找不到,咱们岂不是得去住商馆了?毕竟…总不能城外找个破驿站住吧?”
“不行的话就住商馆吧,比客栈也贵不到哪去,这个钱出得起。”
就在周围一众大人们还在商量着接下来该何处栖身之时,那位一进门起便在好奇的环顾四周的少女,却是仿佛看到了什么:
数丈之外,大堂角落,一张正有小二带着抹布在收拾着的桌边,正站了穿着布衣的两位大哥与一位姐姐。
而那三人,此刻也朝他们这边看来——
“这帮人架势挺大的,不知是什么来路。”
“管他呢,又影响不到咱们。”
“不是,怎么我看着…也挺熟悉的呢,诶,等会,你们看,那个女孩朝我们看过来了…”
“咦?那不是…”
王伊宁、武浩与安雅此时也对洛家楼的这一众来宾感到新奇,就在他们稍许议论之时,似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两边八目相对,霎时间,竟皆觉着对方的面貌是熟悉不已…
而片刻后,便皆认出了对方来:
“你…你不是伊宁兄,王大哥么?你怎么在这儿?”
“是…韩小姐?”
就在那少女也认出了王伊宁之际,她身后尚在商讨着下一步之计划的一众大人听到、便也皆朝角落里的三人看了过去——
原来,这群人正是曾同王伊宁他们、有过数面之缘的韩家商队!
那么,那领头老者便是雁月堡堡主、韩氏族长,江湖人称‘阴阳八龙杰’当中‘阳四龙’之一,使用莺歌笛的韩镇钰!
而那少女,就正是韩老家主的女儿,在半年前虎雷砦分别时、赠给了王伊宁一枚羊脂白玉的‘韩梅’了!
“伊宁兄!”
韩梅一见果然是伊宁兄,顿时便激动地朝那边飞奔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身后的商队众人、以及对面的王伊宁,不由是皆惊讶不已。
“王伊宁?”
韩镇钰回想着起此名字,脑海中的印象很快便清晰了起来。
而看到女儿兴奋地奔过去,以及感知到那小子的内力气息后…他脸上则是浮现出了一抹微笑来。随后,便领着身后商队众人,也穿过这客栈大堂、走向了三位少年那边去。
……
尽管供人居住的房间已住满了,可吃饭的大小餐桌,还是完全足够的。
没法在此留宿,但韩家商队至少还可以坐下来吃上一顿、暂行休憩,顺便,再与这几位曾经初出江湖的少年们叙叙旧。
于是,正打算回房带上兵器、整装出发,前往港口而去的王、武、安三位少年,便因为韩家商队正巧在这时来到了宫城,还刚巧地走进了洛家楼,而止住了脚步,停下来同这一众熟面孔们坐到了一起。
尤其是韩梅,还刻意要靠着王伊宁坐,甚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几乎是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
一张长桌,韩镇钰坐在一头的主座,王伊宁坐在另一头。
在王伊宁身旁两边坐的是武浩与韩梅,安雅挨着韩梅坐,此外的其它位置,则就皆是商队的其余韩家人所坐了。
“虎雷砦一别,不知不觉…竟已有半年之久了。”
韩镇钰看着三少年、抚须微笑道,“我还记得走之前,特意叮嘱过你们,若要找八龙杰的线索…无论如何也不要去问焦宫主呢…谁想这再次见面,居然还就是在宫城见的你们!”
“哈哈…”
王伊宁想起此事、不禁扑哧了声,扶额无奈地苦笑道,“说来也是古怪,韩老家主。其实我们呢…是有听取您与钟大王的叮嘱的,我们后来是先去了京城。但是…真可算是说来话长,最后我们还是莫名其妙…就到宫城来了,而且还就跟这火龙宫…摊上事了。”
“你们跟火龙宫摊上事了?”
韩镇钰惊讶道,“怎么样,那位‘焦宫主’有没有如何为难你们?”
“唉…一言难尽。”
王伊宁摇了摇头,想起这一个多月以来同那‘火龙宫’所扯上的事,所牵累的人,顿时是心生万分唏嘘,怎样也笑不出来。
而韩梅看着伊宁兄的神情变得如此沉重,目光间一时也流露出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