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晁天云、荧梦、焦烨等众人紧随武浩之后,皆一一走上了前去,围聚到了王伊宁与韩梅身边,俯下身来仔细察看他们的情况。尽管此时二人皆已昏迷,但可见有受伤的明显只是王伊宁,而韩梅的身上仅沾了些血迹、尘土而已。
即便有血迹,也皆是从王伊宁身上沾来的。
而此时的王伊宁那浑身猩红、扭曲变形的惨状,则是根本不堪入目…若是不认识的人见到,只怕要当场呕吐出来。
在场众人见到,也皆说不出话了。
“诸位放心,他们都活着。”
韩镇钰抚着白须冷静应道,“伊宁的身子硬朗得很,若是换作常人…早已粉身碎骨了。”
武浩当即焦急问道:“那个什么‘云白仙果’能救他吧?”
“当然能。”
韩镇钰应道,“不过…小武,你居然知道云白仙果?”
武浩摇摇头没有应答,而是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焦烨去,神情严肃。焦烨明白他的意思,遂说道:“云白仙果为商族洛氏独有,具有令肉身白骨凭空恢复之奇效。而洛氏就在宫城,你们住的‘洛家楼’就是他们开的。尽管价格昂贵,但要买到并不难。”
“对,小武不必担忧。”
韩镇钰道,“我们先安置好他们,明日去洛家商馆买来即可。眼下敌首既已赶跑,我们该继续协助焦宫主进行救灾善后才是。”
“…哼。”
武浩一听到当即站了起来,走到另一边去,似乎仍生着焦宫主的气。
“不必,这些事不需劳烦你等操心。”
焦烨仍然态度坚决,“虽不知他是有什么‘分身术’还是‘替身’,但我现在只想解决清楚那个家伙。等会他若不来,亦或是上来了、但内息是凌乱的,则都可以确认…一定是他!到时候,无论你们相助与否,我都要拼尽全力…斩草除根!反正火龙宫…已什么也不剩了!”
“谁啊?”
韩镇钰问道,“焦兄你都这般模样了,不想着救灾,还想要斩谁?”
焦烨神情坚毅答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刚才与我等作战的、被韩堡主你赶跑的那个,黑翳珲了!”
一听到这,韩镇钰的神色当即变了、顿时站起了身来,俯视看着焦烨。
“你疯了吧,焦兄?”
韩镇钰严肃道,“即便火龙宫已经一片废墟,但至少还并未死绝,你的徒子徒孙仍有小半留存,更别说你还有你的族人们,还有你这位即将成亲的女儿…这难道叫作‘什么也不剩’吗?再说,你怎知道那个是珲王爷?即便是,你以为自己能有几条命,能跟黑翳家作对?”
荧梦听到这话,随即也转头看向父亲。
此刻她心中所想的,与在火龙岛上时一致,只希望父亲能赶紧收心…照顾好族人们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此刻的焦烨皆只摇摇头,不想回答,什么都不想顾,一心只认定那人是黑翳珲…只想‘斩草除根’的杀了他!
“焦烨,你若要这样做,我是不会帮你的。”
韩镇钰道,“以前你已经够疯了,许久不见,以为你该年长老成了,想不到居然还变本加厉了!既然你要留下,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我还得带阿梅和伊宁去安置了,你自己在这等着吧。”
“我也去了。”
“…还有我。”
另一边的武浩与安雅听罢,皆起身走来到了韩老家主这边。
韩镇钰随即双掌合十,鼓动起内力,似要准备施展传移之术了,只是此刻,他仍在看向焦烨那边。
顽固无比的焦烨,此时自然是仍不肯走了。
但作为女儿及女婿,荧梦与晁天云自是必须留下来陪他的,加之火龙宫中还有一班衙役们等待晁天云继续指挥,自是更不能先走了。
“走了。”
韩镇钰应着,随即施展起传移之术,片刻后,凭空显现的黄沙飞石便飞舞着包裹住了韩镇钰、武浩、安雅、王伊宁及韩梅五人,随后哗地一声,凭空消失了。
随后,这座空旷的后山小崖上便只剩下了焦烨、晁天云、荧梦三人。
……
韩镇钰用传移之术离开火龙宫,将少年们带到了山下他与韩家商队们居住的‘天下商行会馆’内安置。将韩梅交给了众韩氏族人,而王伊宁则由他与武浩、安雅二人一同照看。
在武浩替伊宁放好兵器、脱去衣物,再擦拭干净身上血迹后,他身上的伤口暴露出来,只见是更加惨不忍睹。
韩镇钰先以简单的内功替他稳住内息,治愈了些许内伤。
随后便是扶着他盘膝坐起,由他们三人一道、围在他身旁盘膝坐着,给他传功输送内力,继续为他治疗。
在绝世高手的治疗下,王伊宁的气息也逐渐恢复了。
只待次日送来一枚云白仙果,或许便可内外完全康复。
而火龙宫后山这边,在其他众人皆离开后,晁天云与荧梦夫妇二人再度劝解、也仍然说不动偏执的焦烨。
既然他一定要等候黑翳珲到来,将他斩除,那他们也只有陪同了。
三人随即皆盘膝坐下,由晁天云与荧梦为焦烨传功恢复内力,就此静候。
直到夜半子时许,火龙宫才再次有人上到小崖来。
然而,不出焦烨所意料、却又令他觉得遗憾的是,这次下属带来的消息,果然是珲王爷以忙于指挥救灾、保护渚州人民是其本分而不必言谢等为由,推辞了他上来相见以当面感谢的请求。
至此,晁天云与荧梦才终于能劝说他离开这里了。
只是这个结果,恐怕只能更让他确定,来袭者是黑翳珲…
只怕将来,就算珲王爷不再来找他,这个老顽固也可能会主动去找珲王爷!
荧梦在说服父亲起身离开后,便搀扶着他、先找一处僻静之地暂行休养去了。晁天云则回到火龙宫中去,继续指挥衙役们,处理接下来的善后事务。
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就此过去。
……
次日,三月初四。
火龙宫深夜遇袭,大火蔓延整个山头,房屋倾塌,血流成河,渚州最强门派一夜间变作一片废墟,这个消息很快便传了开去。
一大早,整个宫城的人便皆知晓了。
不再是‘宫主’的焦烨,以及也不再是‘少主’的女儿荧梦,尽管余下的火龙宫弟子与焦氏族人们皆知、他们父女二人也幸存了下来,但却未再见到他们——他们都未再现身。
两天后那场万众瞩目的婚礼,只怕是也办不成了。
在这个时节点上发生这等灾难,对于这父女二人,想必也是最难承受的。至于他们往何处藏身去,则是无人知晓了。
其次,便是渚州衙的晁天云将军。
即便原本还剩两天就能当上新郎官不说,作为镇南将军,在宫城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因此除火龙宫弟子与焦氏族人外,受影响最大与压力最大的、明显便是他了。
而面对这等大事,自是早早便有一大群民众围聚在了衙门前,都想打听询问到底是怎一回事、发生了些什么。
晁天云也只有通过以今日不升堂、增加门前衙役等的方式来找点清净,让他那同时也烦闷无比的内心、多少可以缓和一些。
渚州衙公门紧闭,民众们便又纷纷去到城外,想要到渚州王府去打听。然而到了那、却也是一个结果,王府的守卫在山下便将所有民众拦住、根本没有人能上山去见到王爷。
最后,便是在看似平静如往常般的天下商行会馆内。
商馆里,韩镇钰将王伊宁与韩梅保护得十分妥当,只有韩氏族人知道他们在这。
所有经历了昨夜之事的人们,今日都选择不现身。
基本没怎么受伤的韩梅一大早便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反应,自是想起了昨晚发生之事。在从父亲处得知一切后,她当即便哭奔跑去了王伊宁所在的房间,察看伊宁兄的情况。
然而经过韩镇钰、武浩、安雅三人的努力,王伊宁此时的状态已比刚救上来时好多了。只是外伤仍然遍布全身,为免他受苦,韩镇钰早已用笛音将他暂时继续迷晕了住,打算在云白仙果到手、王伊宁外伤也皆恢复后,再使他醒来。
在吃过早餐后,韩镇钰便要到洛家商馆去买云白仙果。
这时,三位少年皆想要随同前去,却被他回绝了。
按他的意思,云白仙果贵重,本就不是什么人带够钱都能跟洛家买到的。尽管有提供,但为了安全,洛家其实也有将此事进行严格保密。唯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之高人,才能在他们面前提起。
是故购置此果之事,只能由他韩镇钰亲自去。
得知这个缘由后,少年们也只有先留在了商馆里,继续照看着王伊宁的情况。
施展传移之术来回的韩镇钰,仅用一刻钟,便将云白仙果带了回来。在武浩、安雅及女儿韩梅的帮助下,只见他通过吹奏莺歌笛,先解除了王伊宁的昏迷、令他缓缓醒来,再让他听到奇妙的笛音、麻痹掉了全身上下的痛楚,最终便将云白仙果拿了出来,要正式救治。
在众人的注目下,王伊宁服下了云白仙果,很快,他那因受伤而扭曲的四肢、便神奇的以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相反,王伊宁自己对此反而不觉奇怪,因为无论是灵神尺治疗、还是蛇鳞恢复,可都比这个快得多。
随即,便是四人一道给王伊宁传输内力,助他恢复。
一边恢复着之时,清醒过来的王伊宁也听众人讲了在他跳崖之后,从后山小崖到整个宫城,从夜半子时到今日上午,这期间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
在得知珲王爷在他们到来后不久便也赶到之事后,王伊宁便与大家的意见也达成了一致:
皆认为是‘焦宫主’判断错了,昨夜之人绝无可能是珲王爷。
但按韩老家主的意思,昨夜那神秘人是谁,已不再重要。加之如今这个关头,他们最好还是不要现身。
于是,查询清楚此事、揭开那人金面之事,便暂行搁置。
在全身上下的内外伤皆恢复完毕后,韩镇钰便带众少年出了房间去,并替王伊宁关好了门,意思让他暂且安静休息。
……
盘膝坐在房内,王伊宁一边运功静养、一边独自沉思着。
“焦宫主执意认为那人是珲王爷,无论旁人如何说也不听,就如同之前在火龙岛上…荧梦师姐也说不动他一样。看得出来,他对黑翳氏的人们…貌似是有一些偏见。”
“但是,既然珲王爷这么快赶到了,那时我们又还在与那神秘人交战,他自然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地的。”
“再加上,晁大哥是珲王爷手下,珲王爷又岂会做出‘自剪羽翼’之事…”
“那么…那神秘人又究竟是谁呢?”
“与皇家作对,基本上同‘造反’无异,焦宫主敢如此坚定,想必在我们来之前,他所历经与面对的,也多少能有些线索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会上来就咬定那是珲王爷。”
“全身金甲,金丝手套,还有高超拳法、深厚内力,再加上阿浩亲眼见到的白须…白须…可是除了珲王爷,当下宫城,又还有谁满足这些特征?穿得起珍稀贵重的铠甲,拿得到云白仙果…”
“等等,难不成…难不成…”
正在深思着的王伊宁,不禁逐渐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巧合的是,那个人所具有的特征,也完全符合这些全部条件。焦宫主一口咬定‘只能’是珲王爷,或许也是因不知那人也在宫城。
而那个人,前不久也刚好说过…要来宫城办一件大事!
渚州的最强门派被灭,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么?
难道…是他们的圣上‘黑翳泉’吗?!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王伊宁想到这些、神情逐渐变了,“这…这怎么想都不应该呀!整个江山已经是他的了,明明…是一片太平安稳,他没有必要来亲自搅乱吧?而且若是他的话,以他的绝顶武功,又怎会被韩老家主的笛音制住?又怎能被我等几个少年拖这么久?不会的,不可能是他的…”
就在王伊宁反复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之时——
忽然,便闻嗡地一声,一道乌黑色的光球凭空显现,正是传移之术。
这样的传移之阵,王伊宁已见过了三次,圣上黑翳泉,五毒堂李苍荣,以及昨夜对战的神秘人,都是如此施展。
而随着光芒渐渐消散,从中踏出之人,那熟悉的穿着装束令他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通过这道传移之术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想到之人——
当朝圣上,黑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