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无黑已经深信蒯通之言,伸出大拇指,赞道:“蒯大侠真是人如其名呀!实不相瞒,我们也是——”
“老弟!”吕长面听了蒯通之言却是将信将疑,不想让裘无黑说出二人的秘密,连忙出声喝止。
裘无黑大声道:“蒯大侠倾囊相告,师兄还有怀疑吗?若是再加隐瞒,不是朋友相处的道理!”转头向蒯通道:“我们对于玄水宫的恶行,也是久有不满,于是找个机会准备杀了玄水宫的怀霜,但敌她不过,被她打败,我们就只能四处躲避。”
蒯通听了,心中大喜:“原来这二人与玄水宫有这段过节,当真天助我也。”这蒯通为了振兴龙虎链,老早便欲巴结玄水宫,想借她们的势力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但孟琴竟不将他龙虎链放在眼里,这让蒯通很是失落,一直都想找机会讨好玄水宫,这次得了“玄水令”,心想孟琴终于将他当一回事了,很是高兴,上洛阳赴“御邪大会”,除了想打出龙虎链的名堂以外,也是要为玄水宫拉旗造势,争取获得玄水宫的垂青,以后在江湖上更好立足,此时他听说吕、裘二人与玄水宫有过节,竟然还偷袭了孟琴的得力杀手怀霜,当即决定将二人骗到洛阳,然后献与孟琴,以此为礼与玄水宫交结。
裘无黑还不知蒯通心中打算将他二人卖了,说到偷袭怀霜一事,唾沫星子横飞,将细节描述得绘声绘色,只不过全是胡诌他二人如何勇猛的,至于被怀霜打得狼狈一节自是略过不提。吕长面见师弟如此坦白都招了,也只有勉强地笑着点头称是。
蒯通道:“两位贤弟不用怕,有我蒯某在,谁敢动你二人?且跟我上洛阳去,看天下好汉,如何杀死这个恶贯满盈的贱人的!咱们这就走罢!”
吕、裘听说要带他二人上洛阳,如何敢去?连连摆手。蒯通喝道:“江湖好汉皆欲除琴魔而后快,你们二人刚才不也说了想杀死怀霜为武林除害的吗?怎么现在想要退缩了?还算不算英雄豪杰?你们也是点苍后人,就如此卑鄙无耻吗?”这蒯通话语中为了刺激贬低吕长面和裘无黑,已近乎口不择言了。
吕长面语声发颤,道:“这……这……”
蒯通见吕、裘被他唬得惊慌不已,心想也吓他们够了,语声一缓,说道:“今天你二人在嵩县把王麻子的事情闹得这样大,连官府都惊动了,玄水宫耳目众多,岂会不知?你二人若选择落单逃跑,只怕必定死于非命,若随蒯某去到洛阳,与天下豪杰会师一处,纵有十个玄水宫,又怕她们何来?”
吕长面与裘无黑被蒯通言语胁迫得实在无法,只有点头,说道:“那就与大侠一起往洛阳,与玄水宫斗到底罢!”
蒯通大笑着拉起二人的手,说:“有二人相助,倒玄必矣!”
豪贤山庄乃是武术世家,由南宋末年的武学奇才司徒闯所创立。司徒闯出身西北,性格豪放,极爱结交朋友,少年时拜一云游道人为师,学得一套天罡指法,自那以后技艺精进,数年间名声大噪,恰逢蒙古人入侵中原,司徒闯在云川举起义旗,招募绿林好汉,助南宋朝廷抵抗侵略,但蒙古人铁骑凶猛,司徒闯举起的江湖好汉不懂排兵布阵,一入战场,便不是蒙古骑兵的对手,转瞬就被围困,南宋疲敝衰弱,无力声援,司徒闯举起的三千义军就此星飞云散,他本人凭一身本事,夤夜突出重围,返回云川老家,自知中原王朝气数已尽,大势难回,便创立豪贤山庄,改名司徒隐,自此隐入江湖,不再过问天下之事。
自司徒闯至司徒家最年少的一辈司徒一世,已历五世,五代人都性格豪爽,极爱结交四方好汉,只要有人登门说出难处,司徒家不是赠金便是助人,必定想办法加以解决,因此立庄一百四十余年来,威名远播,声势日隆。三十多年前,乃是司徒家的巅峰时期,上辈有司徒豪、司徒英二老,下辈有司徒鼎、司徒钟、司徒戟三杰,各个都是武学奇才,在江湖中已可算得第一家族,那时元廷衰微,天下大势风起云涌,有好事者向当时的庄主司徒豪进言,要司徒豪自立为武林盟主,带领江湖好汉与朱元璋并争天下,司徒豪见朱元璋义军深得人心,又鉴于乃祖司徒闯之故事,断然拒绝了提议,只打算在绿林中过活,并不打算进争大宝。司徒鼎权欲炽烈,对于其父司徒豪的决议深感失落,待到二十五年前,罗刹门进攻中原武林,司徒鼎当时天罡指已有所成,私下里带领一伙人去找罗刹鬼王决斗,惨被击败,一人逃回云川,被罗刹鬼王赶到,在豪贤山庄掀起血雨腥风,司徒豪、司徒英以及司徒钟、司徒戟尽皆死于鬼王手下,司徒家百年来集聚起来的势力,一旦覆灭。司徒鼎等事头过了才敢回家,对于自己闯下的祸事深为悔恨,这二十五年来,无日不思报仇之事。
司徒鼎返回云川,苦心经营,又让豪贤山庄渐渐恢复了往日雄风。这年六月,司徒鼎得到青城三英的报信,说三人在塞外被几个来路不明的人打伤,青城三英中的时之淳左臂上还中了一枚铁锥,伤口隐泛紫黑,知道抹有剧毒,当即挥剑将左臂斩断,带着断臂,逃回了中原。青城三英先是回到青城派,向青城掌门元真报告了情况,元真知道兹事非小,立马让三英去云川知会豪贤山庄,让对方预作准备。
司徒鼎得信之后,又见了时之淳带来的铁锥,认出正是罗刹门的独门暗器罗刹锥,知道几人是罗刹门的人无疑,正当此时,他收到洛阳玄水宫的玄水令,恭请他往洛阳,赴“御邪大会”。司徒鼎不知玄水宫如何也得到了消息,但他对于玄水宫孟琴的所作所为向来不满,不愿与之共事,于是自己写信约请江湖好手,定下八月二十于云川相会,商讨共敌罗刹门一事。
日期将届,约请的各路好汉陆续抵达,司徒鼎吩咐其子司徒一世负责接待宾客,吩咐其义子司徒权负责众人起居,吩咐其侄儿司徒川负责教演庄内弟子,整个庄子的人都在摩肩擦掌,处于了备战状态。
待到八月二十正午,司徒鼎在迎宾大厅宴请各路帮派掌门,开上了四桌酒菜,大厅外是好大一块天井,里面也开上了四五十桌酒菜,坐的尽是各帮各派的门人弟子。司徒鼎酒过三巡,举杯说道:“罗刹门即将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诸位好汉愿伸大义,与司徒家共敌邪教保卫武林,司徒鼎一介微末,感激不尽!”语声豪放,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只听得一人枯声说道:“罗刹鬼王邪功无敌,闻者无不色变,司徒庄主铁肩担道义,愿意带领众好汉共同抗敌,这等豪放义气,江湖上有谁能比肩?贫道也钦佩不已,敬庄主一杯!”说话者乃是青城派掌门元真,此人是个老妪,众人转首望去,只见她坐在司徒鼎一桌,头束道髻,身穿玄色道袍,一头银发,脸面虽然苍老,精神却甚矍铄,双目精光内敛,坐下椅子两边各靠了一根镔铁拐杖。元真话音甫毕,左手持杯,右手拄杖,以单杖支地,腾的一下,从坐位中立了起来,身子凝在空中,她双腿随身子摇来摆去,竟然已是不能运动了,众人对于她如此一个老人竟然还能有这一手单手拄杖的功夫都暗暗敬佩。
元真拄杖凝在半空,左手酒杯伸将出去,道:“贫道先干为敬!”司徒鼎连忙站起,扶着元真说道:“老前辈请坐下饮酒,如此岂不折了晚辈的寿了吗?”元真已九十余岁,司徒鼎虽然年老,但也只六十多岁而已,因此在元真面前还是自称晚辈。
元真苍老的面容一脸肃然,道:“不然,抗御邪教,乃是九死一生之大事,司徒庄主与在座各位甘愿冒此奇险,难道不值得贫道这一杯水酒吗?”说时向在座群雄扫视过去,目呈刚毅钦敬之色,将杯中酒仰头饮下,坐了原位。司徒鼎与群雄都还了一杯。
司徒鼎望了望左首第二桌的其子司徒一世,见他左袖耷拉,正用右手给当桌众人斟酒,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今番邀约诸位到敝庄,其实原是只为了罗刹门一事,但另有一小事,积郁胸中,不敢奉教。”
右首第一桌有人尖声道:“庄主有什么事,何不说了出来,大家一起帮忙参详参详。”众人视之,乃是柳州振威镖局镖头乔八,此人四十多岁,身材矮小,只有三尺来高,声音也是极为尖细,像是嗓子被人扼住了一般,身下坐的乃是一把特制的椅子,比众人的椅子生生高出二尺来,因此坐在那里看上去几与桌子齐平,虽然滑稽,但众人知道他是个了得的好汉,谁也没去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