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娘子等到天黑,也不见周衣二人回来,外边滚石时有落下,温五奇三个镖师逃出牢笼大感轻松靠在一起睡得香甜。便砍断些藤蔓,拢着堆火,把顾虫儿搂在怀里,问道:“你们兄弟姐妹,谁大谁小,谁漂亮谁威武谁胆小?”
“大姐最漂亮!大姐最威武!大姐最胆小!”
“不对!大姐最漂亮!大姐最威武!小十二最胆小!”
“不对!大姐二姐最漂亮!大姐二姐最威武!小十最胆小!”
“你才胆小呢!你全家都胆小!”看来顾虫儿就是小十啦,他在柳二娘子怀里挣扎着抗议。
柳二娘子听得头昏脑胀:“好啦,好啦,小祖宗们,你们谁最大?”
“大姐最大!”
“唉!我是说现在,现在你们谁最大?”
“你猜!”冲天辫子丝毫不挂记他们父母已经远走,嘻嘻哈哈一片。
“嗯?!不乖,不带你们去长安啦,不去长安就没糖饼吃哦。”
“他!”顾虫儿、顾黄猿、顾野猪齐齐指向蹲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顾山羊。
“那山羊娃是大哥咯?”
“不是!他是三哥!”顾野猪晃着他辫子上的箭矢大声抢答。
“上边还有谁?”
“大姐,二姐!”
“嗯,大姐二姐叫什么名儿?多少岁?”
“大姐叫顾倾夏,二姐叫顾沁夏,十九岁!”
“嗯,比衣儿长一岁,大姐十九岁还是二姐十九岁?”
“都十九岁!属龙的!”
“小十二也属龙。”顾黄猿弱弱插了一句。
“我知道!”
“大姐二姐是双凤胎?”
“……”显然他们不明白双凤胎是什么意思,齐齐仰头望着柳二娘子。
“是,大姐二姐、小九小十都是双生子。”默不作声的顾山羊开口了。
柳二娘子侧身看了看怀里的顾虫儿,还真的和去后山找姐妹的孩子很像。
“那么,四哥是谁呢?”
“我。”顾黄猿举手道。
“嗯,五哥呢?”
“不对!是五姐!”
“嗯,五姐叫什么名字?多少岁?”
“五姐叫顾灵珑,十三岁!”
“嗯,然后是谁?”柳二娘子见顾野猪早就双手举高,故意问他。
果然顾野猪大声喊道:“是我!”
“那七哥还是七姐?”
“是七弟!顾鼠儿,刚刚带姐夫上去那个家伙!”
“嗯,鼠儿之后是谁?”
“是八弟!顾石牛!”
“然后是你和黑虎对不对?”柳二娘子低头咯吱着怀里的顾虫儿笑问。
“嗯!嗯!”顾虫儿一边嘻嘻躲痒一边应道。
“剩下还有谁?”
“十一妹顾驰雪,十二妹顾宁雨!”
“她们多大?”
“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这么小?”
“嗯,她俩最最小啦!”
沉默半晌,柳二娘子突然笑了起来,几个冲天辫子看着看着,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柳二娘子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她发现顾老怪给女儿取的名字都十分雅致,而给儿子取的名,不是猪就是羊的,当真是马虎不能再马虎啦!
“姑姑,我饿!”顾虫儿的肚子咕噜噜作响。
“噢,那姑姑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柳二娘子从腰畔拽出一个鹿皮囊,解开束带,找出一包肉干分给了他们。
直到夜半,周衣扛着两个镖箱和顾鼠儿背着一个大包跳了下来,柳二娘子一看,并无他人,正在疑惑,听周衣说道:“我和鼠儿到了后山,已经人去楼空,想是黑虎石牛带着人走了。”
周衣扛回的两只镖箱,正是虎威镖局的,柳二娘子甚是过意不去:“身外之物,不要就不要了。”
那边顾鼠儿踢了踢正在酣睡的顾黄猿:“四哥,快点醒来,烤肉腿吃!”
原来他和周衣背回的大包都是吃的。
未到天亮,睡梦中的吉延松一声大喊,众人都被惊醒,周衣忙上前查看:“吉兄,醒醒,醒醒。”
那吉延松满脸都是泪水,两眼看清眼前人是周衣后,声音急促:“少……少镖头,请你帮我,请你帮我。”
周衣看他形神憔悴,恐怕凶多吉少,便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吉兄安心养伤为要。”
“我……已气脉皆散五脏俱伤,活不了了,只……希望少镖头能帮我寻回石钥,那石钥就在这瑟瑟窟中!”说到这里,吉延松像是极耗体力,大口大口喘气。
“吉兄静气调神,不要说话。”周衣将他扶正,柳二娘子和温五奇在旁扶住,周衣双掌抵住吉延松的背心,运起玄功将真气徐徐贯入,果然吉延松身体真气错乱,纤弱无根,周衣便他的每个要穴都有真气流走一遍,只听吉延松周身骨骼一阵轻响,身躯自己坐正了许多!
温五奇和柳二娘子看那吉延松脸色竟然好转许多,心下惊奇不已,两人也是老江湖了,今日见周衣用真气给吉延松疗伤,还真是听说过没见过。
用了一炷香时间,吉延松气色愈发好转,竟能自己调息养神,他身后的周衣确是额头见汗,一脸凝重,放下双手,五心朝天静静运气调息,柳二娘子怕冲天辫子们醒来打扰,便在旁紧盯着。
过了许久,周衣张开眼来,柳二娘子忙低声问:“衣儿,你可好吗?”
“没事,只是他——”周衣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吉延松,轻轻摇头。
柳二娘子周衣神色,心下明白,吉延松伤得太重,周衣渡以真气也只是增延些时日而已。
温五奇见周衣和柳二娘子说话,便轻轻起身走了出去,到洞口的时候向周衣招了招手。
外面晨光朦胧,原本整齐的谷地,乱石峥嵘,山腰上的洞窟已是崩塌不见。
这几日来的大生大死,让温五奇颇为感慨。
藤蔓一响,周衣走将出来。
温五奇转身便拜:“少镖头活命之恩,温五奇没齿难忘!”
“你我都是吃镖行这口饭的兄弟,不要客气。”周衣双手托起温五奇:“温兄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那一夜“铁剑三延”带走镖箱离伙,温五奇便带着薛五车、屠坤去追。
紧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个山口追上。温五奇并没有为难“铁剑三延”,只是要求他们留下镖箱便可。
“铁剑三延”说镖箱里并非镖货,让温五奇给个方便。
屠坤在旁怒火上来,直接动了手,谁知道这“铁剑三延”在镖局厮混时藏了身手,没两下屠坤便被踢翻在地,温五奇、薛五车硬着头皮上前,竟然被白延池一人挡住,可见“铁剑三延”的武功之高。
周衣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现在想起那一次雪丘中伏,尚延云身手确实是远高于一般镖师的。
温五奇继续说——
那白延池先是放倒薛五车,对温五奇还是留了面子,只是迫他退到一旁便收了手。屠坤爬起身来在旁见温五奇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不由怒火中烧,戟指温五奇道:“温老二你什么意思?!东家对你和霍天鹰委以重任,就这般应付差事么?!”这时尚延云插话道:“温副镖头,你莫听这小人激将,他和薛五车都是东家派来监视霍总镖头的,我们的镖箱可以打开给你看,里边属实不是镖局的镖货。”温五奇狠狠瞪了一眼屠坤,踏步去看“铁剑三延”的镖箱。这时,却有一辆车子出现在山口,拉车子的是个高壮的胖后生,没戴帽子梳着一根冲天辫子,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瘦小的孩子,也梳着一样的冲天辫子。
白延池正为镖箱放在马背上不安稳犯愁,一看两个孩子的车子,眼睛一亮,上前道:“你俩的车子卖给我可好?”
两个冲天辫子呆呆的看着他并不言语。
白延池便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上前欲从高壮的冲天辫子肩上卸车,只听“格”地一声,那车子的木壁被一根铁枪刺穿,迅猛准恨地刺穿了他的脑袋!
白延池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到死他都没搞清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尚延云和吉延松兄弟连心,拔出长剑冲将过去,那两个冲天辫子早早闪到一旁,尚延云和吉延松看着地上倒毙的白延池,心中大痛,齐齐挥剑劈斩那辆车子!
剑光闪处,那车子立刻被劈成四半,里边竟然空空如也,只有几件女人的衣物。
远处温五奇看得清楚,在尚延云和吉延松劈斩车子时,蹿住一个古怪的黑影,之所以古怪等黑影落地才看了明白,是一个瘦老头肩上扛着一个赤裸的女子。
那女子的嘤咛唬了尚、吉二人一跳,他们猛转身才发现身后多出两个人来!
老头左手拿着一管铁枪,右手一拍肩上女人的白屁股:“在外边叫得这么好听,早知道就把你扔到雪坑里了。”
“色鬼!还我兄弟命来!!”尚延云一剑斜劈,剑势如虹!
“啧!”色鬼老头抬手一枪,那枪“叮”地戳在尚延云的剑刃上,竟然将剑戳成两段,势头不减反增,“噗”地搠穿了尚延云的脑袋!
色鬼老头旋即冲向跟着扑来的吉延松,一脚踢中他的丹田,吉延松顿时摔出几丈,扑在雪地上倒地不起。
色鬼老头将肩上女子扔到雪地上,剥下尚延云的衣物扔给她,拍了拍手对远处的温五奇和薛五车说道:“你们两个抬上镖箱,跟我走。”
说到这里,温五奇一声叹气:“后来就到了这里,被关进了铁笼,没吃没喝的硬挺着。”
“怎么不见屠坤?”
“那个狗贼见白延池突然被扎死,立刻就溜掉了。”
周衣心想那顾老怪真是邪恶得很,视人命如草芥,希望那些冲天辫子不要跟他爹一样凶狠毒辣。
这时想起入谷时见到的乾宁镖箱,便走到堆放破碎镖车和镖箱的前边,指给温五奇看:“那个镖箱在这里。”
温五奇一看,正是乾宁的镖箱,里边躺着的正是冰河上失踪那块星坠石!
回到洞窟,众人正在忙活吃食,温五奇跟吉延松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便在他身边坐下:“那块黑石头周少镖头找到了,是你说的石钥么?”
吉延松一听面现喜色:“当真!”
温五奇点了点头。
吉延松喃喃祷告:“两位师兄在天有灵,师门祖师保佑我不负师命。”
这时,柳二娘子递过两大块烤肉,温五奇接过分给吉延松一块。
吉延松接过却不吃,对温五奇道:“温二哥,你能帮我把那石头运到霸州去么?”
“这……,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听我师哥的,你这石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前后后答进好几条人命。”
“实不相瞒,这石头是我铁剑门祖上传下来的信物。我铁剑门渊源甚远,开门祖师是春秋战国时的叔梁纥。”
“叔梁纥?好奇怪的名字。”
“说起叔梁纥的儿子,二哥肯定知道,叔梁纥的儿子就是儒学大宗师孔圣人孔老夫子。”
“啊?!”
“温二哥千万不要以为,这是铁剑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温二哥你不信是正常的,就连铁剑门也有很多人是不信的。”
“倒也不是,只是……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铁剑门的二世祖师,便是孔圣人。”吉延松顿了顿,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认为孔圣人是慈祥文圣,其实他不但精通六艺,还剑法绝伦,并且天生神力。”
“我从书中见过关于孔夫子父亲的记载,确实能文善武,是鲁国的三虎将之首,曾在一次突围中力扛闸门,解救了千百条性命,古人称之为‘有力如虎’。”周衣在旁听见两人谈话,想起书中记载。
“正如少镖头所说,孔夫子也是如此,只是到了孔夫子参悟儒家大要之后,认为这剑术是小勇之技,但又弃之可惜,便传于了深爱剑术的“卫侯”子路,到子路殉难,剑法失传了。”
温五奇又“啊”了一声,这次他是为孔门剑法失传感到惋惜。
“到了汉末,有个叫王纶的人得到了《子路剑经》残本,潜心钻研,成为剑术大家,名盛一方。创立了恶金剑门,之所以称门,是王纶认为剑诀缺憾一大部分,不具备称派的资格。后来,恶金剑门绵延流传,门徒围绕剑诀残本参悟分歧渐大而分裂,铁剑门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而对剑诀分歧在铁剑门中也依旧存在。到了我师祖那一代访得卫侯曾在尼山之中为孔老夫子建造一密室,他老人家认为卫侯尚武,一定会在密室中留有完整的剑谱,但进入这密室需要三条用星坠石做的石钥才可,到了我师父这一辈,得知石钥就在大内仓库之中,我师伯不惜净身去势,进宫当了太监,陆续运出两块之后,突然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