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百姓夹道相迎,前方禁卫开道,后面跟着两百多位新科进士,就只有他们两个骑着马,诸葛飞觉得,这个场面一定很装逼,可惜他自己看不到。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诸葛飞已经完成了金榜题名,而且还是打马御街,洞房花烛之日,也不算远......,这样的事情,人生中想来不会再来第二次。
人群中,一名乞丐看到骑在马上的身影,怔了怔之后,飞快的向前方挤去。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的这句诗,将新科进士的心情描述的淋漓尽致,对于许多人读书人来说,这便是他们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
队伍行进的很慢,时间久了,沿途的百姓或许还觉得新鲜,旁边的夏侯淳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再往前就是朝阳县衙,到时候兰儿小靓晚晴都会在那里看着,尤其是兰儿那个小丫头,自己曾经就说过,等到高中会骑着高头大马将她明媒正娶的。
当然,也不能在那黑丝面前丢人,诸葛飞打起精神,忽而听到身边一侧起了骚乱。
一名乞丐正在拼命的向里面挤,两名禁卫将他拦在外面。
诸葛飞认出了那名乞丐是岳老六的手下,拽了拽马头,走到左侧,对那两名禁卫说道“你们先住手。”
两名禁卫停下之后,他才看着那乞丐,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帮..”
那乞丐喘着粗气,紧急时刻改口,说道“公子,您让我们找的那个小乞丐,我们找到了”
“什么?”
诸葛飞楞了一下,下一刻便从马上飞身而下,抓着他的手腕,问道“在哪里”
“哎,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侯淳疑惑的看着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震惊的看着他和那乞丐冲出人群,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街边的围观百姓,早已一片哗然。
“状元郎怎么被一个乞丐领跑了?”
“就是,要是个美女还能理解下,这...”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状元郎去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诶呀,那榜眼怎么也跑了啊....”
“......”
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卫也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不知所措。
这种关键时刻,状元郎,状元郎居然跑了
几人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道“快追”
晚上的琼林宴上,陛下可是要亲自给状元郎授官的,他要是跑了,陛下给谁授官去?
有禁卫走到前方,问一名官员道“大人,这可怎么办”
那官员也是一脸的震惊加不解,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说道“反正剩下不多了,继续向前走”
那禁卫点了点头,回头道“继续向前”
他说完这句,表情再次一怔。
因为后方,只剩下了两匹马,马上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夏侯淳居然也跟着跑了!
后面的周雪岩刘琦一众进士望着那已经消失在街头的大红花火的身影,看了看那两匹高头大马的屁股,不禁摇头苦笑......
京都,北区。
京都虽是都城富庶之地,但也并非遍地权贵、满京富商,普通百姓还是占据了大多数,亦是不缺艰难度日的贫民。
京都北区,便是贫民们的聚集之地,这里没有高大的府宅,有的只是一大片低矮破落的民房,居住的也都是贫民,因此地偏僻,所以治安很乱,就连官府都不愿意多插足。
北区之内,纵横交错的街巷深处,一处虽然破落,但占地却很广阔的宅子。
一名乞丐手里拿着木棍,指着缩在墙角的一道身影,冷笑道“呵,你不是很能跑吗,你再跑啊”
那身影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
在这院子里,还有十余道身影,皆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有男有女,衣衫褴褛,脸色蜡黄,靠在墙上,眼中早已没有神采。
“刚到京都就被你给跑了,害的老子被大哥一顿臭骂”
那乞丐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指着那小乞丐,一边向前方走去,一边大声说道“老子这次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能不能跑”
他怒骂几句,走到墙角,扬起手中的木棍,狠狠的落下去。
小乞丐抬起头,那般灵动的眸子,首次失去了光芒。
砰
那乞丐手中的木棍正要落下的时候,院门被人踢开,他的动作一滞,回过头看了看,立刻扔下手中的木棍,一脸谄媚的跑到门口,说道“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大哥在里面,我这就去叫他”
年轻人站在院中,不一会儿,便有一名满脸横肉,脸上上有着一条刀疤的壮汉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大汉看上去凶恶至极,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谄媚,走到年轻人的身前,说道“公子您有什么差遣,让下人来说一声就好,您怎么亲自来了”
“闲着无聊,过来看看。”
年轻人看了看那汉子,问道“这个月的孝敬,准备好了没有”
大汉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尴尬,说道“公子,这个月出了一些小状况,还请您宽限几日,几日就好。”
年轻人皱起眉头“小状况”
那汉子心中一颤,立刻说道“前些日子,有一些外来的乞丐,几次坏我们的好事,公子放心,我很快就召集兄弟们解决他们”
年轻人不再追问这件事情,目光在院内扫视一眼,问道“最近有合适的苗子吗”
壮汉的表情立刻变的肃然,说道“回公子的话,有几个身体还不错,都留下了。”
年轻人问道“几个”
壮汉马上到“四个。”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太少了。”
壮汉身体一颤,立刻道“小的让人留意留意,尽快找些好苗子出来,送到京都。”
砰
年轻人正要开口,院门口处再次传来一声巨响,门闩应声而断。
一名乞丐指着院内,大声道“帮主,就是这里了”
诸葛飞从院外快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院内的十数名乞丐,以及站在院中的...曹德宝。
他看着曹德宝,沉声道“是你”
曹德宝面色大变,指着他大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穿着大红大火的状元礼服,你不应该是在游街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曹二少的不解更甚旁人!
夏侯淳和几名禁卫从外面走进来,诧异道“你刚才跑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飞一眼便看到了墙角处的那道身影,表情一喜,大步的走过去。
“站住”
院内有两名乞丐拦在他的前面,诸葛飞面色一寒,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二连踢。两声闷响之后,他们便如死狗般倒地不起了。
“你站住”
曹德宝大步走过来,沉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要是敢在这里胡闹,曹家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快如闪电的当胸一脚。
曹德宝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又重重的摔下来,人事不知。
“这样就不用回去了。”
诸葛飞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向墙角走去。
墙角的小乞丐见诸葛飞走来,下意识的向门口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身体忽然一软,诸葛飞急忙上前,在他倒地之前,将他扶起。
他看了看夏侯淳,说道“这里交给你了,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放走”
说完,他便抱起那小乞丐,纵身一跃,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线。
“我.....”夏侯淳被惊呆了,这家伙居然身手这么好?
“什么情况?”
回过神儿的夏侯淳诧异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许久,才看着那些禁卫,摆了摆手,说道“把他们先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朝阳县衙,菊儿站在衙门口,看着一行队伍从街上过去,诧异道“小姐,姑爷呢?姑爷在哪里,不是说姑爷会骑着大马从这里过去吗,怎么只有马?人呢?刚才明明没看到姑爷啊”
王映月也是一脸疑惑,喃喃道“不会啊,夫君应该在最前面的”
县衙里的人都在门口等着看这位出彩的状元郎呢,哪料到最后只看到了两匹马走在最前面......
菊儿探出脑袋,向街上张望,某一个时刻,忽然伸出手指着前方,高兴道“我看到姑爷了”
......
诸葛飞刚才便已经去过医馆了,大夫说这小乞丐是饿晕的,等他醒了,吃些东西就好。
他抱着小乞丐,快步的走到衙门口,王映月看了看他,诧异道“夫君,你怎么?”
“一会儿我再和你们解释。”
诸葛飞走进衙门,回头看了看菊儿,说道“去准备点儿热水,拿到我的房间里来。”
“哦”菊儿点了点头,飞快的跑去后宅。
王映月看着诸葛飞的背影,又和诸葛靓赵灵燕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惊讶和疑惑。
诸葛飞房间,菊儿端着一个铜盆走进来,说道“姑爷,热水准备好了。”
诸葛飞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他的衣服,虽然会大,但却是干净的,可以先凑合凑合。
他接过热水,对兰儿说道“好了,你先出去忙吧。”
菊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乞丐,疑惑的走出去。
诸葛飞打湿了毛巾,帮他擦了擦脸,然后将他的破烂的衣衫解开。
片刻后,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说道“菊儿”
菊儿飞快的跑过来,问道“姑爷,怎么了”
诸葛飞有些尴尬的招了招手,说道“那个......你还是进来吧。”
......
菊儿将房门关上,诸葛飞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小乞丐居然是个女孩子,这和他一直以来想象的都不太一样啊。
以她平日里的装扮,如果不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还真的不好辨认性别。
不过,不管她是男是女,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琴儿,你过来一下。”
他对府中一名丫鬟招了招手,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名叫琴儿的丫鬟快步走了出去,王映月走上前,问道:“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才抱回来的是什么人?”
诸葛靓和赵灵燕兰儿也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我应该和你们提到过,当初在诸城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小乞丐......”
“是他?”王晚晴确认道。
那个时候,他和几女都提起过这件事情。
兰儿看着他,有些欣喜的说道:“夫君你找到那位小恩公了?”
诸葛飞点了点头,说道:“房间里面的就是她。”
一旁的小靓也激动道:“大宝哥终于找到他了”
兰儿在和她们详细解释小乞丐的事情,诸葛飞在房门外踱着步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便是几日前他中状元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从诸城到京都,近一年时间,总算是找到她了。
诸葛飞站在门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菊儿的惊叫声。
他面色一变,推门时才想到房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用肩头猛地撞开房门,看到菊儿跌坐在地上,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菊儿揉着屁股,指着床说道:“姑爷,我刚刚给她擦好身子,穿上衣服,她就醒过来了。”
诸葛飞的衣服穿在小乞丐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正缩在墙角,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和菊儿。
诸葛飞上前一步,她又向后缩了缩,表情更加警惕。
“你还记得我吗?”
诸葛飞停下脚步,看着她,尽量使他的声音变的柔和,缓缓道:“去年在诸城,那条巷子里,烈日炎炎,那碗水,那根棍子,我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包子,白菜馅的,你说很好吃,问我吃不吃......”男子说着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小乞丐看着他,灵动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一名丫鬟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包子买回来了!”
诸葛飞从她手上取过一个包子,小心的递过去,说道:“白菜馅的,很好吃的,你吃吗?”
小乞丐看着他手中的包子,却没有伸手。
诸葛飞看了看她,将手中的包子掰成两半,自己拿着一半咬了一口,才将剩下的一半递给他。
小乞丐看着他,良久,终于小心的伸出了手。
她接过那半只包子,小心的咬了一口,便细细的嚼了起来。
诸葛飞看着菊儿,说道:“菊儿,去准备些粥过来。”
“哦,我现在就去。”
菊儿点了点头,向房门外走去的时候,诸葛飞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菊儿,你有没有瘦一点的,适合她穿的衣服?”
菊儿挺了挺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不满道:“姑爷,人家哪里胖了?”
菊儿当初在赵府的四个女侍里年龄虽然是最小的,但是她的身材却一点儿都不小,甚至是四个女侍中最爆炸的,不过诸葛飞也是一时着急试探的问问,准确的说,只是小乞丐太瘦了,菊儿的衣服,她根本撑不起来。
不过,她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饿死,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晚晴和赵灵燕兰儿她们从外面走进来,菊儿看了看兰儿,忽然说道:“姑爷,兰儿姐和她的身材差不多,你要不问问兰儿姐有没有带小时候的衣服?”
兰儿看了看小乞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生气道:“菊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菊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诸葛飞看了看兰儿,当然和旁边的黑丝及白裳比不了,毕竟她还小,还在长身体,但是竟然被比她年龄更小的菊儿如此说,的确有些伤自尊了.....
诸葛飞无奈安慰道:“你还小...”
......
房间里面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小乞丐向床角躲了躲,手中紧紧的握着那个包子。
诸葛飞小心的走到床边,说道:“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兰儿看了看床边,见小乞丐脸上依旧有警惕之色,小声对赵灵燕王晚晴和诸葛靓说道:“小姐,晚晴姐,小靓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让菊儿快些把粥拿过来”
她们走出去之后,诸葛飞向里面挪了挪,说道:“谢谢你的那一碗水,要不然,我可能已经死了。”
小乞丐低着头,小口的吃着包子,并不言语。
诸葛飞注意到,她脸上的警惕之色已经消散了许多,试探问道:“我叫诸葛飞,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继续低着头,没有说话。
诸葛飞看着她,小心道:“慢慢吃,还有很多。”
“阳......,阳萧萧。”
她吃包子的动作一顿,过了许久,才有细小的声音传来。声音虽小,却是清脆悦耳。
“阳萧萧......”
诸葛飞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见她手里的包子吃完了,急忙又递过去一个,又走到桌旁,给她倒了杯水。
小乞丐接过包子,想了想,将之掰了一半,递给诸葛飞一半:“很好吃的”。
诸葛飞接过半只包子,咬了一口,只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兰儿很快便拿了一件她几年前穿过的衣服,原来兰儿只是女侍,身份并非和赵灵燕王映月等小姐那般,平时就节俭,所以几年前的衣服居然还保留着。
兰儿拿了衣服后放在床边。
诸葛飞见兰儿把衣服放在床边,说道:“萧萧,先让兰儿姐姐帮你换上这件衣服。”
他走出门外,关上房门,看到夏侯淳从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