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过叶小鱼，要保护她一辈子。
也答应过前身，要好好辅佐顾重山。
他本应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子然一身无牵无挂，只是没想到被风吹了这一遭，沾染了许多爱恨情仇，此后，竞再也丢不掉，放不下。
也罢，也罢！放不下，就放不下。
“顾叔叔，山河危已。”
顾重山正忧心，突然听到这话，忍不住神色大变，他抬头仰望大殿穹顶，目光中充满了悲伤。
“这些，连你都看出来了吗？”
杨凡并不意外，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许多的暗潮汹涌，也明白，就看似鼎盛的《山河宗》，也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虚假景象。
尤其是刚刚进入宗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恶意盘旋在领地上空，似乎不日就要有血光之灾降临，而且眼前的顾重山身上，已经有了浓厚的死意。
这种望气之术，本质上就是感应天地自然，那次灾劫之后，他莫名的就有了这种能力，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杨凡才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
想要悄无声息的救走顾重山和叶小鱼。
“顾叔叔，我这一路走来见闻颇多，山河宗是真的危险了。有一股远比宗门强大的多的势力，正在筹划着出手。”
顾重山却突然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既然知道我宗要遭遇大难，那为何还要回来？”
杨凡沉默。
“顾叔叔，我回来报恩。”
“报恩？”
“对，就是报恩。”
这一刻，杨凡真情流露，似乎把心里那份真实说了出来。
“也许叔叔你不记得了，九年前，你入世修行，不知怎的就到了叶城，在那里，你救了一对小乞丐，给他们买了新衣服，还请他们去望仙楼里吃了顿丰盛的晚宴。”
杨凡的鼻子有些哽咽，仿佛那些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般缠绕心头，这是他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
“我还记得，你给那对小乞丐买的衣服上有着竹叶的图案，那天晚饭的桌面上，有烧鸡，烤鱼，莲子粥，后来，你把那对乞丐带到你所在的宗门内修行，让他们从那天起可以吃饱穿暖，不再是个到处祈求吃喝的乞丐，而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随着杨凡的话语，顾重山整个人也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的他，行走天下，意气风发，第一次在叶城见那对小乞丐的时候。
只是突然发了善心，便给他们买了身衣服，请他们吃了顿饭，后来相处不错，又察觉这两个人有修行潜质，他便把这两个小乞丐带回了宗门。
对于当时已然是筑基期修士的他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那对小乞丐中的男孩儿，几经波折后竟然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要报恩。
这让顾重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说善恶有报，还是造化弄人。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杨凡，说道:“你现在也达到了筑基的层次，应该知道我当初对你的帮助只不过是随手为之，根本不值一提。”
“你真的就为了这个，来报恩吗？”
杨凡无奈的苦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然呢？”
“我杨凡只是个小人物，不懂什么大道理，甚至有时候还一根筋。”
“但我知道受人恩惠，就必须竭力回报。”
“也许你不相信也不理解，我会因为一顿晚宴，一身衣服，就冒着巨大的危险出来救人，但我告诉你，那身衣服曾使我免受风寒，那顿晚宴让我不受饥饿，你带我来了山河宗，我才不再孤独。”
“所以我必须回报你，回报你曾给我的恩德，因此哪怕我出手杀了张长老，但我还是回来了。”
“我会用我的行动告诉你，你当初在叶城那一个小小的善心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顾重山沉默，一双眼睛在杨凡的身上聚焦，再也离不开。
“你说的没错，当初叶城里无意的善心，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你看事情看的仍不透彻，一个筑基期，救不了我，更救不了山河。”
“所以，你还是赶紧离开吧，离开这里，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在这修行界里扬名立万。”
杨凡不甘，他说:“筑基救不了你，那么金丹可否？”
顾重山看了他一眼，颓废的摇了摇头。
“你并不知道，我若是此刻闭关，等到明天日出，我便是一个明正言顺的金丹真人，可是这样能如何？金丹真人还是不能救宗门”
“其实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是筑基巅峰了，可是我一直不敢突破，因为我一旦突破金丹，宗门就会大难临头。”
“那些藏在背后里的人，一直在等，等我什么时候突破金丹，什么时候就是山河覆灭的时候？”
“我也不愿啊！祖宗几百年的基业，又怎能倾覆于我手，哪怕有丁点的希望，我也愿意去搏一把，可是现在……”
“难，难，难，难啊！”
杨凡缄默，他知道处境艰难，却没想到能难到这种份上。
那背后的势力竟强大到如此地步，让本来能突破金丹的顾重山，生生的憋了五年，浪费了极好的修行年月。
可就算如此，也还是不能阻止灾祸临头。
“对手是谁？”
顾重山望着仍不想放弃的杨凡，心中突然升腾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你想清楚了吗？这个漩涡一旦置身其中，恐怕会难以自拔。”
“而且以你的天赋，真的值得吗？”
杨凡抬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生命中本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只要你认为值得，那就值得。”
顾重山又一次沉默，他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杨凡。
修仙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应该是道貌岸然，尔虞我诈才对，怎么到他这就遇到这么一个“好人”，让他想利用也开不了口。
怎么心里还有些难受。
顾重山望着杨凡纯净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深处火焰般散发着光芒的灵魂。
“杨凡，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