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中秋将至,林府沉浸在一片静谧而雅致的氛围中。
贾玥被引至茶室,踏入茶室,便觉一股古朴典雅之气扑面而来。
但见茶室之中,一副对联高悬于壁:“直节撑天地,清风鉴古今。”
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凌厉,铁画银钩间尽显风骨。
贾玥心中暗忖,这估计是林如海的手笔,如此刚正不阿之文风,恰似林公为人,只是这般刚正,在这纷繁尘世中,难免易折啊。
林府的一个小厮在旁伺候着贾玥喝茶。
贾玥瞧着他眉眼颇为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脑海中似有模糊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那小厮见状,忙笑着自我介绍道:“贾公子,我是上回去公子家送信的那个呀,您唤我顺儿便是。”
贾玥听闻,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原来如此。我说瞧着你眼熟呢,上回送信,着实麻烦你跑一趟了。”
顺儿赶忙躬身,客气说道:“哪里哪里,公子言重了,都是些分内之事,应该的。”
言罢,顺儿又微微侧身,手指向桌上摆放精致的点心,说道:“公子您且慢慢喝着茶,再用些点心。小的想着,厨房今日或许进了新鲜瓜果,我去瞧上一瞧,给公子奉些来。顺便再到前院打听打听,瞧瞧老爷这会儿可有回来。”
贾玥笑着颔首示意,说道:“不必如此麻烦,有劳你费心了。”
贾玥心下暗自思忖,看来上次送完信,自己吩咐下人好生招待他,这小厮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还挺念这份好呢。
贾玥悠悠然喝了两盏茶的功夫,不觉已到了晚饭的饭点。
林家的厨房方向隐隐传来阵阵饭香,那香味勾人食欲,却又带着几分雅致的清淡。
然而,左等右等,林老爷一直没有回来的意思。
不多时,顺儿打听完回来,面上微微泛起尴尬之色,说道:“贾公子,老爷打发人来回话,今晚便不回来用晚饭了,许是有事版主了,一时脱不开身。”
顺儿言罢,微微低头思索片刻,而后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又道:“眼下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公子在这茶室久坐,想必也坐乏了。不如小的带着您在府里四处转悠转悠,一来看看府中的景致,二来也好解解闷儿。”
贾玥听闻,点头应道:“如此甚好,正想领略一番林府风光。”
说罢,二人便一同出了茶室。此时,夕阳如金,余晖悠悠洒落在林府的青石小径上,仿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华丽的金缕衣,将周遭景致渲染得如梦似幻。
贾玥与顺儿沿着那曲折回环的回廊徐缓前行,庭中的桂树花开正盛,繁花簇拥,犹如繁星点点。
馥郁的甜香丝丝缕缕,宛如调皮的精灵,在空气中肆意穿梭,萦绕在他们周身,直沁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走着走着,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怒斥声,打破了这静谧而美好的氛围。贾玥与顺儿不禁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旋即加快脚步赶上前去。
只见在一处花木扶疏的庭院中,雪雁低垂着头,身形微微颤抖,神色委屈至极,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对面的王嬷嬷则满脸怒容,涨得通红,恰似熟透的番茄,正用那瘦骨嶙峋的手指着雪雁,劈头盖脸地数落着。
原来,昨儿雪雁奉小姐之命,从账上支取了买书的银子,其中还包含她自己辛苦积攒的三两月钱。
谁料,银子却被那无赖黄三癞子给卷走了。
今日小姐体谅她,让她去账房重新支取月钱,她便依言去了。
可回来途中,正巧遇着黛玉的乳母王嬷嬷。
王嬷嬷因被肖姨娘拿这买书之事借机狠狠敲打训斥了一番,此刻正憋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瞧见雪雁又刚从账房回来,这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不由分说便将气一股脑儿撒在这小丫头身上。
“又去账房又去账房!天天害老婆子我没来由被人骂!”王嬷嬷瞪大了那双浑浊却满是怒意的眼睛,脸上的褶子因愤怒剧烈地抖动起来,活像起伏的沟壑,扯着嗓子怒声斥责道。
雪雁虽满心委屈,但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当下忍不住顶嘴道:“什么叫又去了?昨儿那十八两是小姐买书钱,今儿这三两可是我自己的月钱,我怎么就不能去账房要了?”她心里清楚,王嬷嬷这是在倚老卖老,故意找她麻烦。
“什么书要十八两银子?!”王嬷嬷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要将雪雁吞下去一般,“咱们小姐整日就知道买这些没用的闲书,把银子不当回事儿!都是你这些个没眼力见儿的奴才,在小姐跟前只知道讨好,也不知道劝劝!”
雪雁气得小脸通红,毫不示弱地回怼道:“嬷嬷,你要是觉得不妥,你去劝小姐去啊。”
“嘿!嘴凶得很!我打死你我!”王嬷嬷恼羞成怒,说着便扬起那干瘦的手掌,作势要朝雪雁打去。
雪雁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转身就跑。
慌乱之中,她一下没站稳,脚下突然一空,只觉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心中暗叫不好,这下怕是要摔个狗啃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雪雁惊魂未定,定睛一瞧,只见眼前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公子,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但是相当眼熟。
雪雁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是你?”
贾玥微微拱手,神色温和,犹如春日暖阳,让人倍感舒适,缓缓说道:“王嬷嬷莫要动怒,此事也怪不得雪雁姑娘。我今日路过你们扬州的镜湖书局,刚好看到这本《妙笔生花集》,乃是精心装订的精品。
书中皆是当世名家的精妙文章,见解独到,文笔斐然,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当时我一问价钱,要十八两银子。
我刚想买下,却被告知已被预定了。今日一听雪雁姑娘所言,才知道原来这么巧,是林府的姑娘定了此书。
这可算不得闲书,实乃如圣贤书一般能启人心智,想来林姑娘蕙质兰心,这才不惜高价求购。”
王嬷嬷听了贾玥这番话,脸色稍有缓和,但仍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说道:“即便如此,姑娘家也不该如此大手大脚,这传出去,旁人还不知怎么说呢。”
贾玥笑着又道:“嬷嬷,林姑娘爱书如命,实乃高雅之举。林府与我们文海书局多有来往,林老爷和先夫人也是爱书之人,林姑娘也算是继承了这份书香门第的雅好。日后嬷嬷若有疑虑,不妨与林大人商议,林大人向来明事理,定会有妥当的安排。”
顺儿在一旁看着这老婆子胡搅蛮缠,心里着实厌烦,忍不住开口道:“这么点子银子,这么点子事,放到文海书局的贵客面前放肆,不嫌丢人?”
王嬷嬷听了,顿时语塞,嘴唇抖动了几下,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又嘟囔了几句诸如“现在的年轻人都没规矩”之类的话,便转身气呼呼地离去了。
雪雁听闻,不禁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与好奇,脱口而出:“文海书局?你是那文海书局的?你可认识他们的东家?”
贾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哎呀,倒是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贾玥,文海书局东家正是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