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木谷里的那头母赤鹿至少百斤,
尚未发过情,
肉质最是鲜嫩。
陈清野猫在向阳的山坡大树上,眯眼想着,忍不住翘嘴一笑。
村里那个前面团子、后头大腚的俏寡妇昨儿早上偷偷说了——
只要打一头鹿给她过年,以后就跟他搭伙过日子。
给他洗衣做饭,给他暖床睡觉。
这里是白山县桃水村后的南冲山,普通人钻进去出不来的深山老林,潜藏着很多野兽和危险。
时值冬日,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着掠过。
陈清野呼吸轻慢,脸色红润,静立如石,
热气从发丝间、兽皮大衣的缝隙里冒出来,丝毫不觉着冷。
狩猎多年的他,拥有丰富的射鹿经验。
棘木谷里,棘木密集。
赤鹿也很谨慎,专挑遮挡隐蔽之地找吃食,眼下并非出手的时机。
过得小半个时辰,
赤鹿顶着风雪,忽地从棘木林中跑了出来,凑到山谷边上的小溪饮水。
陈清野屏住呼吸,调整姿势,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没有树林阻拦,固然适合动手,
但纷飞的雪片干扰了视线,狂风也影响着箭矢的精准,再加上赤鹿狡猾——
假装喝水,实则观察四周。
不宜妄动。
又过了盏茶时间,赤鹿见四周无动静,这才稍微放松警惕,张嘴用舌头舔水。
刹那间,陈清野猛地射出一箭。
崩嗖!
眼见得箭矢即将洞穿赤鹿的脖颈,水声哗啦啦响起。
却是赤鹿反应过来,扑到了溪里,箭矢扎在雪地上,尾部晃动。
“好闪现。”
陈清野忍不住夸了一句,准备收起弓箭。
赤鹿奔行迅猛、机巧灵活,一旦打草惊蛇,会立即躲藏起来,再无猎杀机会。
谁知山谷里的赤鹿没有跑,反吸了一口水,朝着陈清野猫着的方向吐出一道水箭。
而后跳到山谷空旷之地,面朝陈清野,左右反复横跳,大眼珠子转啊转。
嘲讽直接拉满。
陈清野气不过,急取出箭矢,迅猛拉出一箭。
嗖。
箭矢扑空。
“呦呦!”
“呦呦!”
“呦呦!”
赤鹿用蹄子刨飞了箭矢,朝着陈清野叫了起来,时不时地还咧嘴露出大牙齿,抖动着耳朵,那眼神似乎在说:
就喜欢看你想干掉我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麻蛋,
被野兽给玩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清野哼了一声,收起了弓箭,跑到树下,扒拉出一杆飞枪,复又回到树干之上,
见到赤鹿还在挑衅,当即腹部紧缩,猛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无形的煞气迸射。
“吼!”
摄人心魄的狂啸之声炸响山谷。
如虎啸山林。
肉眼可见的音波震荡,惊起漫天飞雪。
赤鹿“叽呜”一声,呆若木鸡。
嗤啦。
飞枪把赤鹿射穿,钉在树干上。
热血飞溅,染红了片片雪地。
“天狂有雨,兽狂有祸,你拿什么跟我斗?!”
陈清野甩了甩肩膀,扭了扭脖子,扬眉吐气。
正爽着,忽地几缕虚无流光从赤鹿身上飞起,直没入他体内。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成了,老子成了!不枉打了两年的野啊。”
低呼着,陈清野按捺住惊喜,打算冲到山谷中,把赤鹿拖回家再说。
正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识地的觉得不对劲儿。
定神望去。
对面那背阴的山坡里突然起了黑风,掀起缕缕黑雾朝着赤鹿蔓延过去。
陈清野见得黑风起,冷不丁一个寒颤后,咬牙舍弃赤鹿。
随即反身跃下大树,周身气力鼓荡,宛若猛虎上山,逃之夭夭。
“俏寡妇虽妙,却没必要为了和她困觉而去玩命啊。”
眨眼间,陈清野翻过山顶,一溜烟不见踪影。
山谷里,黑雾席卷过的赤鹿化作枯骨。
另有几缕黑雾缭绕在陈清野待过的大树四周,并冲上山顶略微盘旋,几息后才缩了回去。
……
天穹灰暗,大地苍茫。
群山连绵,蜿蜒远去。
稍远处的村落,人踪罕见,大家伙儿都缩在家里取暖。
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凄冷凄冷的,听着人有些发毛。
半山腰的一处占地三空、前后带院子的木制房屋,传出嘎吱的声音。
陈清野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关紧门窗。
顿时,外面的呜咽风声变小。
他瘫坐在地上,不知不觉间,冷汗打湿了衣衫。
房间昏暗,干冷。
喘了几口气,喉咙几乎要冒烟,连忙爬起来,端起桌上已经冰冷彻骨的茶水一口饮尽。
“嘶……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
轻轻地放下茶杯,陈清野惊魂甫定地自言自语。
两年前的某天,醒来后,就来到了这方世界。
原身也叫陈清野,五岁时跟着父亲来到白山县桃水村,成为猎户。
父亲本是军中十夫长,因伤而归。
好在其弓马娴熟,拳艺精湛,是打猎的好手。
又因为读书识字,教授原身武艺和打猎技巧的同时,还逼着原身背了几本典籍,更是经常带着他前往白山县各地游走闯荡。
说是即便是当猎人,也要当有才学、见识的猎人。
十五岁那年,父亲病逝,原身子承父业,孤身一人住在此地。
村里曾有人想吃绝户,结果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再无人敢打他的主意。
十八岁那年,艺高人胆大,年轻人也有冒险精神。
他穿过南冲山,扎进了白山山脉。
里面很危险,他不敢太过深入,只是在边缘游走,结果在一处光秃秃的山谷,遇见熊虎相斗。
熊是岩熊,人立起来像一座小山,拍着胸膛,荡漾起一层层灰色气罡。
虎是黑虎,足有一丈半,威风凛凛,一根虎尾宛若钢鞭,打得空气震荡。
原身打猎多年,曾见过熊和老虎,但这么大且神异的尚是初见。
他甚至来不及逃跑,就直接被一道虎啸之声,给吓破了胆,震碎了神魂,一命呜呼。
这才有了陈清野的到来。
他捂着脑袋醒来的时候。
山谷的战斗已经结束。
熊、虎两败俱伤,奄奄一息,倒在一起。
即便如此,陈清野也是第一时间被吓成了小鹌鹑。
但他的左手却是一片灼热,并有自己的想法——
饥渴难耐。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他却是鬼使神差地冲上去,一把拍在黑虎屁股上。
嘿,还是一只母老虎。
黑虎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吞噬灵境圆满灵妖:黑虎】
似有信息从虚无之处,突如其来地强势插入大脑,让他震惊莫名,刹那失神。
身边,快死的岩熊见到黑虎凭空消失的一幕,被吓得低叫了一声。
这把陈清野从呆滞中唤醒,本能地施展原身祖传的【冲杀拳】,朝着岩熊眼睛打了过去。
拳头落在熊身上,一层灰色罡气荡漾了一下。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痛得直抽冷气,意识到不对劲儿,又连滚带爬地朝着山谷口跑去。
途中,他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
见到了大熊咽气死亡,有一道道虚无的流光从大熊的尸体中飞出,没入了他的体内。
原来他体内不知何时出现一座为名为【内天地】的虚无空间,躺着早已死去的黑虎。
那些流光进入内天地后,扑在黑虎身上,竟是把黑虎的半边身子给化作虚无。
细细数了下,足足有五十四道流光进入了他体内。
两天后。
五十四道流光炼化了半边虎尸,带来五十四道极其精纯且庞大的黑虎之力融入他体内。
让他的力量、体质、速度和反应力大增。
堪称脱胎换骨。
不仅如此,他还从黑虎身上得到两式技能。
【中品虎形技:虎行】
【中品虎形技:虎啸】
此二者,顷刻间熟练于心,宛若曾化作一头老虎,闯荡山野数十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左掌那宛若深渊巨口一样的神秘图腾。
这图腾原始、狰狞且令人心生恐惧,唯有他可见。
可他妈的,
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一点他想不通。
也不再多想,反正没有什么害处。
后面的日子,陈清野发现一个问题:
他无法再吞噬其他野兽了。
他猜测是内天地的黑虎尚未炼化的缘故。
不过,只要他杀死一些野兽,便会从野兽身上获取流光。
一些小的野兽,比如野鸡、兔子,诞生的流光只有半缕、一缕。
大一些的如狼和山猫等,足有三、五十缕。
大约一百零八缕可以凑成一道热流。
可惜,再没有好运气,如那日补岩熊的刀一样,一次性获取五十四道流光。
既然能和黑虎斗得两败俱伤,想来也是一头灵境圆满的熊妖吧。
由此可见,猎杀越强的野兽,获取的流光越多。
而流光的作用,正是炼化内天地的黑虎。
而且他判断,
一道流光可以炼化出一道黑虎之力,融入己身。
这两年间,
当第八十一道黑虎之力炼化的时候,他又获得一式技能:
【中品虎形技:虎嗅】
虎行擅奔行,如风掠影,行踪隐蔽。
俗话说,云从龙,风随虎。
虎啸是震击音波。
虎嗅则追踪技能。
仗着这三式虎形技,再加上原有的武艺和狩猎经验,
打野很顺,收获颇丰。
表面上,在众多村民眼中,他只是过得稍微比普通猎户强一些。
暗地里,日子却是过得相当滋润。
时至今日,刚刚猎杀赤鹿获取的那几缕流光,正好又凑齐了一道。
即将把内天地蕴含最后一道黑虎之力的虎尸给炼化。
他算了下时间。
从南冲山的棘木山谷逃回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照往常的经验,大约要一个时辰,一道流光才能炼化出一道黑虎之力。
此时内视过去,先前凑齐的那道流光,已如一道火焰正在内天地灼烧着。
这一幕,驱散了内心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找到火石,点起了屋里的油灯,暖黄色的光芒驱逐昏暗,视线清亮。
而后跑到厨房,燃起灶火,烧一大锅水。
接着准备沐浴之物。
因为每融合一道黑虎之力,都能伐毛洗髓,会排出身体里面的杂质。
那杂质污垢腥臭,必须得好好洗个澡。
这时候,肚子咕噜噜叫。
他又急匆匆地烧了一壶从山中打来的沁甜泉水,泡了热茶,
继而蹲在灶火旁,
用冒出灶口的火焰,烤热了早上还剩下的那张野猪肉烧饼,
就着茶吞下,
稍微垫一下肚子。
他吃得很急,心不在焉。
总觉得彻底炼化黑虎会带来和以往不一样的体验和收获。
他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