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祯听了高文雅的恳求,不禁沉默起来,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卢以祯问道:“不知这是员外一人的想法,还是雒南百姓共同的想法?”
高文雅赶紧回道:“自是所有雒南百姓共同的想法,还请将军成全。”
卢以祯微微一笑,道:“既是雒南百姓共同的想法,那为何却只有员外一人前来?”
高文雅明白了卢以祯的意思,知道卢以祯是担心自己拿他当枪使,于是保证道:“还请将军能够稍等一日,明日日落前,鄙人一定带雒南百姓各家代表来拜见将军,向将军呈请所愿。”
卢以祯点点头,道:“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高文雅很快告辞离去,郑春云听说此事,不由得是来对卢以祯劝说。
郑春云道:“将军,雒南水草丰美,而今被流贼占据,已然是流贼桌上的一道美味,若是将军在雒南起事,光复朝廷统治,只怕流贼不会善罢甘休。”
卢以祯道:“这一点本将自是知晓,然而于本将而言,在哪里发展皆是迟早要面对流贼,故而雒南若是人心可用,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根基。”
自从离开老家,踏上赴任之路,卢以祯便一直被各种事务牵绊,以至于练兵之事被大大耽搁,如今折腾了这么久,手下战兵只有七十人,青壮健妇三百余,这么点人,怎么去应对未来越发强大的流贼势力,还有那关外的鞑奴?
所以卢以祯迫切的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发展,将手下兵马扩充,增加实力,这样才能对未来有更加从容的姿态。
雒南虽然流贼不会轻易放手,但此时好就好在李自成正在全力谋划拿下开封,短时间内无暇他顾,这就注定卢以祯即便打下雒南,流贼能够派来的力量也很有限。
卢以祯将有一个时间窗口发展,这是卢以祯不想错过的。
第二天黄昏时候,高文雅如约而来,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二十多人,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汉,有的七十多,有的六十多,最年轻的也是五十多。
高文雅一一介绍,卢以祯才知道他们都是雒南当地的乡贤村老,他们听闻卢以祯有心光复雒南,都是前来拜见,恳求卢以祯出手相助。
一个满头皆白的老者对卢以祯道:“卢将军,老汉一家有十一口死于流贼之手,他们哪次来不是屠村灭镇,多少人被杀,多少人被裹挟,生死不知。
而今他们说什么迎闯王,不纳粮,老汉缺的是粮食吗?老汉缺的是公道。让老汉在流贼的治下生活,这比杀了老汉还要残忍啊。”
又有一老者甚至对卢以祯跪下,卢以祯赶紧将其扶起。
那老者道:“将军,我大儿子二儿子都是死于流贼之祸,都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可怜老汉孤苦无依,若不是还有两个孙子放心不下,老汉那是一天都不愿多活啊。”
许多流贼头目,他们早期确实是迫于生活,被朝廷催逼太紧,不得不走上造反之路。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在造反的路上尝试到了杀戮和权力带来的物质享受,还有精神满足,便逐渐的沉迷,不可自拔。
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魔王一般的人物,手里的刀枪也不再只对向朝廷,还对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便说外号“曹操”的罗汝才,当年他也是饥寒交迫的苦哈哈,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家人也是饿死不少,后来他忍受不了,这才揭竿而起。
但是现在,他还是那个只要有吃有喝就满足的小老百姓吗?
不是,他变了,他变成了一个比以前盘剥他更狠的人。
现在不管他走到哪里,身边不能少于一百个女人服侍,即便打仗也是如此,女人不离身。
为了管理这些女人,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营头。
而对财富的追逐更是爆发出来,每到一地,他都要洗掠一番,将钱财都是一一收入囊中。
然而世上的女人是有限的,钱财也是有限的,他要占有这么多,必然就要去剥夺别人,这些都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一百个女人背后是一百个家庭,成堆的金银背后是成堆的白骨,罗汝才也成为了如今最令人发指的盘剥者。
雒南便是在他们各路流贼接连盘剥下,从昔日的人间天堂,变成了人间炼狱,十室九空,老弱无依。
高文雅本来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田产庄园成片,家资巨富,但在流贼的劫掠下,他不但巨万家资化为泡影,家族也遭遇巨变,死伤甚多,他自己也险些丧命。
为了活着,他不得不苟且,逃到了荒郊野外,但心里却一直想着要击杀流贼,收复祖产。
和他一样心思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他们在流贼身上不但蒙受了亲人的死难,还蒙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他们时时刻刻都是想着报仇,想着光复朝廷在雒南的统治。
卢以祯得知了他们的请求,终于知道雒南百姓恨流贼久亦,自己若是在雒南建立根基,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再加之雒南水草丰美,是个大粮仓,对自己很有帮助。
于是卢以祯对众人道:“诸位盛情相邀,心向朝廷,本将自是不能让诸位忠义之士寒心,也罢,雒南便是龙潭虎穴,本将也要趟上一回。”
众人皆是振奋,对卢以祯纷纷纳头便拜,山呼将军英明,大明复兴有望。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了才好,否则,以后的矛盾也少不了。
卢以祯继续道:“不过本将有句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那就是诸位很多都是士绅大家,田产极多。
若是雒南光复,本将会将雒南各地的田亩重新分配,可不能将之发还给你们。
当然,为了以示诸位对光复的出心出力,本将在分配之时也会给予你们一定的照顾,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楞了一下,没想到卢以祯会这样说。
不过只要能击杀流贼,为死难的亲人报仇,财产能不能恢复倒也在其次,于是他们也都是一一道:“一切全凭将军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