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文敬的担忧,邹涛也是同样揪心不已。
邹涛说道:“宗室便是天家的脸面,自打洛阳被围攻,朝廷就调兵遣将,誓死也要保住洛阳,保住福王。
但现在,一切皆是徒劳。以前李闯还只是流贼草寇,不足为虑。
可是不知不觉,他已经造反十几年了,而今想想,朝廷拿他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现在连这千年古都也被攻陷,只怕,”
说到这里,邹涛停顿了,止住了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何文敬急忙问道:“只怕什么?邹兄,你我两家乃是姻亲,又是至交好友,与我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士绅嫁娶最是讲究门当户对,作为嵩县最有实力的士绅,何文敬和邹涛早就结为姻亲关系,以此来巩固彼此的地位和实力,所以这次遇到大事,他们才会急忙想着会面,谋求对策。
邹涛见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有想法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于是他挥挥手,屏退家仆。
邹涛道:“自秦以下,世上无三百年王朝,汉,宋,两朝虽超三百年,却皆分两断,国运大变。而今大明算算时间,又看看眼下的局势,只怕也到了灭亡的时刻。”
何文敬听了,没有意外,反而有一种被认同的振奋和喜悦。
原来他早就在心里感觉大明走到了尽头,但这样的话又不能乱说,所以他一直埋在心里,不敢对外人言。
现在邹涛也有这样的预感,这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是有道理的。
何文敬声音带着一丝颤音,说道:“既如此,我等当为家族存续早做图谋,在即将到来的朝代更迭中,保全性命与产业。
若是祖先庇佑,说不得我等还能在这乱世火中取栗,成就公侯世家也未可知。”
邹涛听了,明白何文敬的意思,也是不禁怦然心动。
每每改朝换代,便是一大批人取代旧势力,成为新权贵,何文敬,邹涛作为士绅,如何能不知这个道理。
现在只要他们能及时选边站队,且幸运的站对了,那么作为新朝的开国功臣,国公的位置够呛,但混个侯爷的爵位却不是太难。
于是两人很快达成一致,既然大明这艘破船极有可能沉下去,他们自然要及时从船上跳下来。
正好罗汝才来了,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以现在的局势看,大明灭亡,朱家倒台,那么以后坐天下的人必定是某一路的反王,李自成,张献忠的可能性最大,但罗汝才的概率也不低。
罗汝才也是一个老资格的反王,而且手下也是七八万人马,兵强马壮,在各路贼兵反王当中号召力很大,有这样的底子在,足够干一番基业。
而且即便不是罗汝才得天下,到时也可以及时换船,无非是中途多买一张船票罢了。
想到这里,他们此刻都不禁想要高呼,难道这是天意。
不过此刻要想顺利坐上罗汝才这条大船,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罗汝才是带着怒火来的。
自己一个不好,拍马屁拍错了,那可就身死族灭了。
思虑再三,何文敬狠狠的说道:“要想获得罗汝才好感,坐上他的大船,只有交一份投名状。”
邹涛目光看向何文敬,何文敬丝毫不躲避,与之对视,邹涛很快就明白他的打算。
邹涛道:“你是说杀卢以祯,以他的人头做投名状?”
“不错,此人乃卢象升之子,是反王深恶痛绝的人,他的人头,足够让罗汝才接纳我们的效忠,也足够让各路反王对我们心生好感,以后即便我们想要转投其他阵营,也有一个好人缘。”
卢以祯是卢象升的儿子,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在卢以祯杀李汝珪的时候,是卢以祯自己亲口说的。
当时可谓是极其振奋军心,却不想此时却受到有心人惦记。
两人商议完,随即何文敬就派出心腹管家何禀出城,去悄悄见罗汝才,向其说明诚意。
与何禀一道出城的人还有家丁何贵。
何贵在何家当马夫,之前还被抽派进入乡勇队,参与守城。
贼兵向城头投射石头雨的时候,差点砸死他,多亏卢以祯出手救他,要不然,现在他早就不知埋在哪里了。
不过之后和贼兵交战,他还是被贼兵捅了一刀,虽然侥幸不死,但却也受伤了,一直在休养,故而这次没有进入乡勇队,而是在府里听调。
因为会赶马车,何贵这次被安排给何禀驾车。
何贵是何家的家生子,忠心这一块不必担心。
而且何贵的父母妻儿也都在何家,即便何贵知道何禀去找罗汝才,也不怕他乱说,毕竟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
这就是家生子的好处,一些机密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去做,比一般人用起来放心多了。
事情办的很顺利,罗汝才接受了何文敬,邹涛他们的投靠,毕竟何文敬,邹涛他们都很舍得下本钱。
不但承诺送上卢以祯的人头,还答应捐献钱粮,并且还可以协助罗汝才治理嵩县,保证嵩县成为罗汝才财富来源之地。
白送上门的好处谁不喜欢?
而且各路反王造反这么多年,深刻的体会到了人才的重要性,对人才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罗汝才也不是没野心的人,自然也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税赋来源地,以达到养兵的目的。
事情办妥,何禀,何贵就回来了。
何禀去向何文敬汇报情况,何贵则是回家。
然而何贵刚回到家,却看见父亲已经正在门口等了,一脸急切。
“爹。”
何贵喊了一声爹,他父亲急道:“贵子,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爹,怎么了?我给老爷办事呢。”
“这两天我看到好些人都回庄子了,都是青壮好手,我估计外面要出事,反正你别乱跑,听爹的准没错。”
何贵联想到何禀去见罗汝才,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老爷要跟罗汝才里应外合,要在城里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