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祯知道坞堡之所以这样,可能也是为了用这些尸体来震慑饥民,让饥民产生畏惧。
殊不知这样做,除了为让饥民畏惧,也会让饥民更加仇视他们。
卢以祯又问道:“他们有没有施过粥,或者接济过外面的饥民?”
“没有,从来没有,我经常听到坞堡里面有狗叫,他们宁愿把粮食喂狗,也不愿意给我们吃。”
说到这里,小五心里特不是滋味,因为他每每听到里面狗叫的时候,心里有厌恨,厌恨他们对人无情,对狗比对人好。
但他心里除了厌恨,更多的则是羡慕那条狗,因为狗可以吃饱饭,自己不可以,自己为什么不是那条狗?
卢以祯听了,心里对孙家堡的观感直线下降,就这样的做派,被人屠了全堡也不冤枉。
“吱呀”一声,堡门再度打开,卢以祯朝堡门看过去,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十几个青壮的护卫下,走出坞堡,缓步来到了卢以祯面前。
他对卢以祯拱手道:“鄙人是孙家堡账房先生马文昌,家主孙老爷见公子途径此地,有意尽地主之谊,邀请公子入堡一会,不知公子是否赏脸?”
卢以祯对孙家堡印象极差,便道:“非本公子挑理,也不是本公子冒犯先生,实乃你家家主做法欠妥。”
马文昌问道:“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卢以祯道:“你家家主既是要尽地主之谊,邀请本公子入堡,为何却是指派你这个账房先生来邀请,而不是家族子弟为代表?”
古人最是讲究礼节,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如此。
而请客送礼皆是讲究身份对等,你邀请别人,自然这前来邀请之人的身份要达到一定的高度,不能随意差遣一个下人来邀请。
亦或是主人派出亲眷子弟作为自己的代表,这样才能显现出对被邀请人的重视。
这就好比一个官员去某地赴任,当地士绅及同级别官员为了表示尊重,都会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即便自己因故不能到场,也会派出自己的儿子作为代表。
这便是古人说的礼法。
现在孙仁礼邀请卢以祯入堡,却是只派了一个账房先生,这岂不是说卢以祯与账房先生是一个级别?
高门大户,账房先生一大堆,有管田租的,有管商铺的,有管下人用度的,有管内宅支出的,有管老爷公子小姐用度的,等等等等。
如果卢以祯只是和账房先生一个级别,那么按照礼法,就不必以孙仁礼的身份发出邀请,而是以账房先生的身份即可。
而如果他们认为卢以祯与孙仁礼是一个级别,但是又偏偏派账房先生来接洽,那么账房先生就不能直接来找卢以祯。
而是要先见卢以祯的家丁,向家丁表明来意,然后由家丁通传,到时再看卢以祯要不要见这账房先生。
这也就是画本里常看到的一幕,张三下请帖给李四,送贴的人如果是管家,那么这个管家去李四那里找的人也一定是李四的管家,由管家去通传,不可能直接去见李四。
而如果去送请帖的人是张三的儿子,那么就可以直接见李四,因为这个儿子是完完全全可以代表父亲,这时候就不能让张三的儿子直接跟李四的管家接洽,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合适的。
如此浅显的道理,孙家堡作为世家大堡,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们既然知道,却还要这样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在气势上先压卢以祯一头,给卢以祯一个下马威。
卢以祯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更何况现在的卢以祯还是穿越的,灵魂来自后世,对这些七七八八的繁文缛节本就厌烦,还巴不得省了才好。
但这巴不得省了才好的前提,是别人本就尊重自己,而不是别人因为轻视自己而省去这些礼节。
更何况卢以祯对孙家堡很看不上,根本懒的与他们多打交道,故而这么不客气,直接道明他们的无礼之处。
马文昌自知理亏,于是抱拳道:“让公子见笑,还请公子原谅。
非是家主有意失礼,是乃是有情非得已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不必说了,若是真心邀请本公子入堡做客,便要拿出真心的诚意,而不是在这里耍嘴皮子。”
卢以祯的强势出乎马文昌的意料,他感受到卢以祯的气势,不敢再说,只得小心的拱手,告辞离去。
卢忠走过来,对卢以祯道:“公子,他们这般怠慢你,我看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卢以祯听了,喃喃道:“教训?呵呵,,,”
而后卢以祯看向坞堡堡墙那个赢弱的身影,不由的是露出一阵轻蔑的笑容。
再说马文昌,他将卢以祯的话转述,最后羞愧道:“老爷,这公子绝对是出身高门大户,今日小的这般怠慢于他,真真是心中羞愧难当。”
孙仁礼眼睛一瞪,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依着我的话做,难不成老爷我也要羞愧?
你端谁的碗?你吃谁的粮?你要搞清楚!”
马文昌顿时吓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生怕孙仁礼一个不高兴,将他一家老小逐出坞堡。
这样的世道,如果失去了坞堡的庇佑,他们一家老小绝无生路。
面对这样的危险,马文昌纵然是还有那么一点文人的风骨,但此时此刻也是丢的一干二净了。
这就是生活,别管对面的人有多么不堪,有多么卑鄙,但只要端他的饭碗,就要对他低头。
“滚下去。”
“是,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马文昌如蒙大赦一般的下去了。
管家孙福对孙仁礼道:“老爷,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将他们杀了,他们人不多,绝对不是我们护堡队的对手,而且他们财货还不少,值的动手。”
面对孙福的建议,孙仁礼颇有些动心,他又看卢以祯队伍里面牛羊物资颇多,估计还有不少的金银,更是感觉可以一试。
反正自己有坞堡作盾,即便不成功,他们也打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