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祥偷偷的瞄了一眼孙国瑞,孙国瑞立马明白了过来,上前道,“父皇,咱不想要什么王致远做伴读,咱想让长孙家的漓跟着咱去藩地。”
梁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孙国瑞。
这主意一听就知道是谁想的,孙国瑞可不认识什么长孙家的漓,怎么会对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呢?
孙家祥这孩子也是,为弟弟也是操碎了心里,可是,傻孩子啊,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长孙漓都没在梁史中留下丝毫痕迹,注定是个平庸之徒,能有多大作为。
而王旭峰就不同了,虽然梁史也没记录王旭峰到底干成了啥事,但作为一个能辅佐傀儡皇帝夺取皇权的人,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个庸碌之人。
即便他生活作风确实有很大问题...但不可否认,若非没有王旭峰的辅佐,孙国瑞不一定能突破群臣以及太后的桎梏成为大梁真正的皇帝。
君不见梁君业死的不明不白?那可是太后的亲儿子,登基不到三年就没了,说太后是清白的又有几人能信?
“也好。”梁帝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长孙家商贾出身,一向注重礼数。
让长孙漓跟在孙国瑞身边,也许能培养培养孙国瑞的王者威仪。
一说起这件事梁帝就来气。
他不求儿子能够学富五车,温文尔雅,但也不能...不能成这个鬼样子。
这是大梁的皇子还是农民的儿子?
当着别人的面屁股痒了不能忍忍?非得当面挠,皇家颜面真的被孙国瑞丢尽了。
让长孙漓随行侍奉,或许能把孙国瑞搬正过来。
梁帝不求孙国瑞能够像他兄弟那样端庄稳重,但多少能收敛点也是好的。
梁帝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孙国瑞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只是新政刚启,这些时日来可是一刻都不敢松懈,梁帝哪有时间教导礼仪。
“父皇,咱还想再带上王公公。就是留守在承露殿的那位公公。”见到梁帝同意,孙国瑞再开口道。
自从跟着帝师学习,孙国瑞去往承露殿日子也少了,以前每旬大概能有一天去往承露殿,现在几个月都未必能抽出时间往承露殿去一趟。
可孙国瑞这个人,是比较认亲的。
这是封闭自己内心的人都会拥有的通病。
他们不会轻易的打开自己的心扉,可一旦打开了就很难将走进自己心里的人排斥出去。
王成宗恰恰是其中一个,所以即便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孙国瑞对王成宗更加想念了。
“成。这次你随军出行安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梁帝看着孙国瑞的神情,感觉他似乎没有明白此刻他去广平到底是干啥的,不由得出言问道。
“知道,咱就是去走个过场,一切都听副将安排。”
梁帝:“……”
好吧,这么回答确实也没啥问题,梁帝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孙家祥。
近些年来,自从有了钱,孙家祥的小动作可多了。
眼下孙国瑞至藩这么重要的事情,梁帝不认为孙家祥会不上心。
然而,事实上,孙家祥也确实上心了,但他却没有往此次随藩的人中掺杂任何自己的人手。
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明白的一个道理,皇子夺储的前提必须得在皇帝能掌控的范围内进行,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生死难料。
哪怕他十分担心这次广平之行,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而是尽可能的去教会孙国瑞安抚民乱的重要事宜。
孙家祥被梁帝盯得心里毛毛的,不由得开口问道,“不知父皇有何事需要儿臣去办的。”
“不错,好好学习吧,等你以后长大了,有的是功夫跟你哥哥们斗。”梁帝赞许道。
孙家祥听的莫名其妙,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看这样子,梁帝似乎默许了他近日来的小动作。
这事说来也是无奈,广平出了乱子,尤其是这么大的乱子,梁帝肯定会派遣藩王至藩的。
但这个王位轮不到他,他才八岁,上头有两位满足内藩年龄的哥哥,以及一位已然成年的哥哥。
孙家祥不论自身多具慧根都逃不开未成年的事实,所以他多方走动,只希望这个王位不会落在自己的兄长身上。
哪怕是皇叔,皇伯,在他看来都好过自家兄长。
原本还担心这番举动会遭到梁帝猜忌,没想到梁帝一句话就揭过了。
“儿臣明白了,既然如此,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那咱也告退。”孙国瑞见孙家祥要离开也开口跟上。
“你走什么,马上要离开了今天先跟父皇好好聚聚。”
梁帝留下了孙国瑞,孙家祥走出立春阁后才缓缓回头看向梁帝的方向。
君心难测,他是真的猜不出梁帝的想法。
不知不觉,满怀着心事的孙家祥来到了一处廖无人烟的宫殿前。
殿内枯叶泛黄的堆积在地上,旁边还立着几个竹娄,里面也尽是枯叶。
孙家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半遮掩的殿门。
承露殿已经四年无人居住了,可出乎孙家祥意料的是这里虽然不怎么干净,却并没有出现他印象中的那种灰尘满天,枯草落叶满地的情景。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一宦官模样的男子从殿中跑了出来,见到孙家祥来了连忙下跪问安,“奴婢不知四皇子殿下来临,请殿下恕罪。”
孙家祥与孙国瑞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长得十分相近,若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一动不动就算是皇帝也分不清二人谁是谁,但眼前这人却知道。
哪怕孙国瑞因为学习的缘故,他们俩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也不会认错。
孙家祥见到王成宗跪在自己跟前,一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都是因为自己,舅舅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他还有什么资格祈求舅舅照顾自己的弟弟。
孙家祥也不顾其他,到王成宗身前屈膝下跪。
“殿下!!!”王成宗心里一惊。
然而,还没等惊诧过去,耳边就传来了不可置信的一声。
“舅舅!”
王成宗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着孙家祥嘴皮子噼里啪啦的不断说着什么,可耳中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两个字给王成宗的惊吓实在太大了,就好像光鲜亮丽的儿女突然被扒出他有一个又丑又老的农村父亲一样。
只觉得自己替儿女感到颜面无光。
在这愣神期间,一串轻灵的脚步声在王成宗耳中宛如惊雷般响起。
“殿下,快起来,奴婢只是有幸侍候娘娘,当不得殿下如此称呼。”
孙家祥见王成宗如此模样,又听闻身后脚步声也只能先行安抚,转头的一瞬间,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到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这么不长眼睛,差点暴露了他与王成宗的关系。
孙家祥并不在意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舅舅只是一位宦官,但随之而来的风险却让孙家祥无法把控。
他可以知道王成宗是他舅舅,但孙国瑞绝对不行。
舅舅虽然见识到了皇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但也只是皇权斗争的冰山一角,格局就摆在这里。
而孙国瑞年纪尚浅,打小又亲近王成宗,一旦让孙国瑞知道了这是他的亲娘舅,二人又转到了陌生的地方,这怎么不让孙家祥担心。
还没到殿门,孙家祥就与前来的太监碰了个面。
“殿下金安。”
“说吧,来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敏锐的察觉到孙家祥言语中的不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近日来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
在他的印象中,五殿下一向憨直,可没有这种威慑。
不怪太监想差,众所周知,四皇子从来不去承露殿,而五皇子一向喜欢往承露殿跑,所以承露殿里出来的只会是五皇子。
“回殿下的话,陛下旨意让奴婢来通知王成宗去监仪司报道。”
“知道了。”孙家祥瞥了一眼杵着不动的一众人,脸色不耐道,“还不快滚。”
“这....”太监面路难色,虽然他察觉到了今天的五殿下与往日似乎不太一样,可他领命而来,即便是得罪了殿下,也得把事情做好。
“怎么?我的话难道不管用了?”孙家祥脸色一冷,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只要一牵扯到国瑞,孙家祥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眼下国瑞将要至藩,而他认亲又被打断的当口,恼着呢。
“殿下,陛下有命,奴婢是万万不敢懈怠。”太监都要急哭了,他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传话会惹出这档子事。
他不过就一家奴而已,有负皇恩是死,得罪了五皇子,若被他那个护犊子的哥哥知道了也是死,怎么就这么难做人呢。
小太监难做,王成宗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响,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殿下,殿下。”
一出门,见门口太监低声下气,王成宗也连忙开口问道,“你是哪来的宫人,为何冲撞了四殿下。”
王成宗身份卑微,正常情况他才不敢如此呵斥一个宫中的小头目,可眼下,王成宗明显是来给太监解围的。
小太监一听一下子就慌了,原本以为是孙国瑞他虽然担心,也不至于害怕。
但对面的皇子摇身一变升了一级,他的两条腿就开始抖了。
四皇子一向是赏罚分明,待人亲善的,可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太监连忙回想刚刚的举动有没有僭越,梳理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都是按着规矩办事的。
见孙家祥没有说话,太监这才将来意说明。
皇宫果然是个步步危机的地方,如果他刚才做出什么稍微出格的举动,恐怕是死定了。
冒犯了四皇子未必不会得到谅解,冒犯了五皇子,四皇子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曾听说,以前有宦官不小心为五皇子换上了一件只划破了一丝细缝的衣袍,就被四皇子抓去打了一顿板子。
所幸眼前的就是正主,四皇子应该不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责罚他。
是以在说明来意之后太监连忙领着一群人走了。
王成宗也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太监虽然是家奴任由皇室打杀,但终归关系到皇子名声。
也不知道四皇子为什么生了那么大的气,但他知道如果四皇子真的想要弄死一个宦官,除了皇室,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倒是经过太监这么一打岔,之前尴尬的氛围也算消散了不少。
是的,尴尬,王成宗没有觉得感动,只有充满羞耻的尴尬。
如果他是皇子娘舅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世人会如何看待他的两个外甥?
“阿舅,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吗?”
待人走后,孙家祥看着王成宗真挚的问道,对待王成宗,他的心中只有亏欠。
哪怕当初的事情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但身为人子,他自觉的将母亲做过的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奴婢只是家奴,也只愿意做家奴,若能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孙家祥心里一痛,王成宗的话让他明白舅舅对他们的爱护,但家奴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卑微,你说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国瑞是亲近王成宗没错,可他尚年幼,一旦长大了谁知道会有怎样的转变?
“父皇让阿舅明天跟随国瑞去藩地就任,如果阿舅愿意,我会将母亲的事情告诉国瑞。”孙家祥本不愿让国瑞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对国瑞来说弊大于利,可舅舅的这副模样孙家祥实在觉得亏欠。
如果国瑞知道了王成宗是他的亲娘舅,这对王成宗来说是一份保障,至少不用担心哪天王成宗莫名其妙的被打杀了。
他们一家已经对不起王成宗了,不应该在让国瑞的事情让舅舅受到威胁。
“万万不可。”王成宗神色略显慌张,随即两腿一弯向着孙家祥跪下。
“阿舅,你这是做什么。”孙家祥连忙去搀扶,但见王成宗眼中含泪,言语中也有微微颤音。
“殿下,奴婢只愿做皇室家奴,望殿下成全。”
孙家祥拉着王成宗没让他叩头,可王成宗跪下都有他人这么高,只能用身子顶住王成宗叩头的动作,开口劝道,“可若是不跟国瑞说,倒是随便来人将你打杀了怎么办。”
王成宗不语,只是固执的将头低下,他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去牵绊皇室。
孙家祥见到他眼中的恐惧,明白王成宗的担心,但他不是国瑞,他不介意王成宗的身份,不介意这件事传扬出去,但国瑞呢?
他会介意自己有这么一个阉人舅舅吗?
可眼下,国瑞就要至藩,就算孙家祥现在教导也来不及了。
“好了,阿舅,我不去与国瑞说便是,你快起来。”
最终,孙家祥作出了妥协,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妥协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