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肘腋,岳陵和韩铁都是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但觉一股大力涌到,噗通声中,已然被雷虎压到了身下。
不等反应过来,却听上面的雷虎似是闷哼了一声,随即翻身滚开,口中大叫道:“小心暗箭!”
声才入耳,便听空中传来一声急遽的锐啸,岳陵敏锐的反应这会儿终是显出威力,原地一个翻身,已是拉着韩铁直往沟下滚去。
身子滚动之际,便听的噗的一声,目光及处,刚刚停身之处,一支长长的羽箭正钉在那儿,此时箭尾兀自抖出一片虚影,隐隐有嗡然之声,可见这箭的力度之大。
韩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两人稀里哗啦的裹挟着土石翻落,一刻也不敢停顿。直到落在沟底,这才心中稍安。
岳陵四下打量了下,从箭支的角度,推断出射箭之人,应该就一直躲在林中。不用问,此人必然就是杀罗玉林灭口的那个凶手。
只是这人却是好耐性,刚才三人在沟里,角度不好,又站的分散,他竟一直潜伏着不动,直到三人离得近了,凑成了堆儿,这才骤下杀手。
右边传来一阵声响,两人心头一跳,急急看去,却见正是雷虎在那边冒出头来。
此刻雷虎一张黑脸上,却满是汗水,呈现着惨白之色。岳陵大惊,连忙拉着韩铁爬了过去,却见雷虎躺在那儿,臂上、腿上都插了一支羽箭,血透半身。
刚才若不是他正好站在对面,发现的早,又奋不顾身的扑倒两人,只怕这两箭便能要了两人的命去。
此刻四下寂寂,那射箭之人却仍为现身。从刚才的推断来看,这人堪称合格的杀手,耐性不是一般的好。如今没现身出来,怕是仍在暗处监视着这边,只待一露头,就会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回麻烦大了!”雷虎脸颊抽搐着,犹有余悸的说道。“咱们要想脱身,必须得宰了这人才行。否则,不知什么地方一支冷箭,就能要了命去。”
岳陵微微沉吟一下,从怀中又摸出小布包,一边低声道:“不忙,这人不杀了咱也不会走,咱们现在比的是耐性。我且给你包扎好再说,否则便流血也流死了你。”
雷虎苦笑着点点头,道:“幸亏听你不会骑马,还是没拒绝你一起来,不然,这会儿可要了老雷的命了。”
岳陵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这雷虎平日里少见笑脸,却原来也有幽默的一面。
两支羽箭,一箭插在肩上,一箭盯在大腿上,却正好是一左一右的位置。
好在雷虎是扑卧的姿态中箭,箭头都只是刺在肌肉中,并未伤到骨头。
岳陵一边掰断箭杆,一边对韩铁道:“韩大哥,你盯着点外面。记住,顺着沟底来回动,别在一处停留。这样,他就拿不准咱们的位置了。”
韩铁点头应了,蛇形鼠伏的去了。这边岳陵用银针封住雷虎中箭附近的穴道,取了雷虎的短刀出来。微一沉吟,又转头冲不远处的韩铁道:“韩大哥,你聚些柴火,四下里点起几堆火来。最好用些湿柴,现在咱们处在上风头,不会被呛到,烟雾也能起到保护咱们,迷惑对方的作用。”
韩铁远远应了,不多时,便见那边火光一闪,随即一阵黑烟冒起,顺着风往林中飘去。
等到第二堆火起,岳陵这边也点起火,却尽量捡的干柴,用火将短刃烤了,简单的消了毒,这才对雷虎低声道:“雷捕头,且忍着点,我要给你把箭头取出来。”
雷虎呲牙一笑,点头道:“你只管动手就是。”顿了顿,又道:“你若看的起,便直呼老雷的姓名就是。要不喊声老虎也成,却不必恁般客气。”
岳陵一愣,随即点头笑道:“那感情好。我其实也烦那些礼节,咯哩八嗦的好不烦人。如此便叫你声虎哥吧。”
他口中说着,手下却是不慢,雷虎听他一声虎哥叫出,面上大喜,刚要说话,却猛地身子一颤,登时脸色白了起来,却是岳陵趁他分心之际,一刀已是入肉,随即一剜,便将一枚箭头挖了出来。
打开一只小包,将里面粉末尽数敷在伤口上。这药极是灵验,才一敷上,不但流血顿止,雷虎只觉一阵凉爽泛起,竟是连痛都不大感觉到了。不由咧咧嘴,笑道:“兄弟真不愧神医,只是这般好药用在哥哥身上,可真是浪费了。”
岳陵撕开内衣,给他包好肩上伤口,又掰断他腿上的箭杆,将短刃又再火上烤了起来,一边四下游目看着,口中淡淡的道:“再好的药,也只救人才能体现价值。若只算计价钱不肯施用,又值得什么?富人穷人,帝王平民,还不都是人?又哪来什么浪费不浪费一说。”
他仍是后世的思想,淡淡说来只觉天经地义的。听在雷虎耳中,却是不觉大是感动,两眼直直的盯着他,半响才重重的点点头。这次,却未说什么感谢的话。
岳陵也未在意,将刀消好毒,在他眼前一晃,呲牙笑笑。雷虎脸儿一白,咬咬牙道:“来吧。”
岳陵见他面色刚毅,也不由大是佩服。这般入肉挖取,没有任何麻醉,那般痛可绝非一般人忍受的住的。刚才虽说出其不意,但这雷虎竟仍是一声不发,其意志堪称坚韧了。
此时韩铁四下里已是点起了七八堆火,滚滚浓烟将这一片沟底尽数遮住。
岳陵估计那杀手这会儿也快忍不住了,当下不敢再耽搁,手中刀一刺一挑,噗的一声,已是将雷虎大腿中那箭头挑了出来。
雷虎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大手死死的抓在身旁沙土之中,身子不时的抽搐颤抖着。
岳陵手下不停,一手敷药一手已是扯过碎布,几下便包扎停当。待他停下手中动作,雷虎才长长出了口气,全身一软,咒骂道:“贼杀才,害苦了老子了。”
岳陵低声笑道:“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和韩大哥去瞅瞅。”
雷虎脸上一紧,伸手抓住他,沉声道:“千万小心,对头只怕是军中之人,若想胜他,要想法靠近才有可能。否则,弓箭之下,防不胜防,切记切记!”
岳陵一愣,诧异道:“军人?”
雷虎脸色阴沉下来,嘿然道:“民间刀剑不忌,唯独这弓弩却是第一忌讳之物。若有私藏者,以谋反论。江陵一地,绿林之人虽也不少,却从未有敢犯此禁令的,不是军中之人,又是何人?”
岳陵道:“难道不能是猎人?猎人打猎也不准用弓箭?”
雷虎摇摇头,道:“民间猎人所持弓箭,箭支都是竹制、石制,再或是兽骨所制。还有那尾羽,也只是单片夹住。但你看看这两支箭,均是铁制箭头,尾羽却做三菱,此等羽箭,唯有军匠坊才做的出。这且不说,刚才那厮一发连珠,端的是好手法,一般猎人又哪来这等本领?”
岳陵心中疑云大起,这杀手如果真是军方的人,那岂不是说,无论是沈家之祸,还是粮船帮的事儿,背后都有军方的影子?若真是那样,这事儿果然大条了。先前自己所思所想,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心中越想越是沉重,雷虎看他面色变幻不定,只道他怕了,抬手拍拍他,宽慰道:“对头只一人而已,只要不让他射出箭来,近身搏击,若千军万马的战阵上,自是难说,但若论单对单,那却不必怕他。韩当家的身手不俗,足堪制他了。”
岳陵心中苦笑,一时也不好解释,冲他点点头,刚要起身,却听前面韩铁低声道:“子鸿小心,那贼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