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使者欢天喜地的去了,因为青州刘皇叔明确的答复了他,此事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孙策也离开了青州,却是往扬州去了。只是走的时候,身后却多出了五千人的一支杂编队伍,带头的,是巴人袁胜和多桑,手下大部都是山地兵。
除了这些,他的怀中还揣着那方玉玺。叔父说了,那玩意儿别的用处没有,不过能换来五千军马和很多粮秣。而且,还能让某人发狂。只要某人发狂了,大家才有机会打落水狗。
貌似这位叔父对打落水狗之类的,这样欺负人的活动,极是喜欢,说的时候,那眼神都亮亮的,孙策有些苦笑着想到。
只是想到叔父临别之时,让他去找的两个人,孙策又是忍不住的吃惊和佩服。那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极为熟悉的,另一个却是自己极为熟悉的那人的朋友。这两个人,一个叫周瑜,另一个叫鲁肃。
想想叔父给自己设计的规划,孙策思前想后,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若说这个世上,有生而知之的圣人,孙策觉得,除了叔父外,还真没人能担得起了。
只要跟紧叔父的脚步,他日不但报的父仇家恨,进一步统一华夏,青史留名,眼见就在掌握之中。父亲生前平生之志,便由策儿代您完成吧。孙策仰首向天,似是看到天空显出父亲安慰的笑脸,如此欣慰,如此欢畅……
相对于现在还是小人物的孙策满心对未来的憧憬和欢喜,大boss,河东诸侯曾经的造反老大袁绍袁本初,却是满心阴霾。
袁老大愤怒的原因不是别个,而是针对自己第一谋士的田丰田元皓的。
原本在他的谋算内,自己全线兵力布于河间一带,西至中山,东至渤海,不敢说这道防线堪称钢铁防线,但公孙小儿要想将之撕破,一时半会儿却是休想。
如今,在自己的谋划下,将北边易县放开一个小口,引得那无谋的吕布从那边而出长城,一路直入并州,只要在那边撼动一番,必将震动雒阳,曹阿瞒难道还能安坐的住?
那家伙一直以来坐山观虎斗,存着什么心思,又有哪个是傻子会看不出来?此番,公孙瓒的军伍威胁到了他的根本,看他还坐的住不?
至于青州那家伙,哼,厉害倒是厉害,但他却显然没什么进取之心,如今又面临着边翼受到威胁,自然也不会对自己形成什么威胁了。只要等曹阿瞒被牵入河北之战,公孙小儿还能有多大作为?
届时,自己挟大胜余威,占据河北之地利,先期占了幽州之地,再留下吕布或者刘备任何一支,驱赶这两匹饿狼,无论是进伐并州,还是青州,顺势统一北方,临大江以俯视南方诸州,天下还不是传檄而定?
这等宏图大业,指日可待,是多么的令人期待啊。可田丰,这倔老头,竟然说自己异想天开,说什么吕布不可期,攻不进并州。曹操不可打,青州不可碰,这不行那不行的,反过头来,让自己与公孙瓒讲和,安心发展,慢慢挑动其内部自溃,这,简直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他还指望老天去收了公孙小儿不成?
若不是,哼,若不是这老儿名气太大,自家爱惜羽毛,真想就此治了那老匹夫之罪,看谁个还敢这般忤逆自己。
袁老大气哼哼的在大帐内走来走去,肚中已是将田丰家中女性亲戚,逐一问候了个遍。
立在一旁的郭图眼珠儿一个劲儿的猛转,今日眼见一直瞧自己不起的田丰被袁绍喝斥出去,心中简直比吃了伟哥还要兴奋。
那死老头仗着有些虚名,每每总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儿,似乎不这样便不足以显示出他名士的范儿来,我呸!我郭图难道就不是河北名士了?此番,你得罪了主公,我若不趁机将你彻底打死,让你知道知道,谁人才是真名士,那可真是枉活一世了。
“主公,主公息怒。”郭图想了许久,心中已有定计,面上做出一副焦虑关心的样子,上前一步,叹息着劝道。
“主公何须为田元皓那顽固不化之辈烦恼?其实说起来,他倒也只是目光短浅,其心还是为我河北的。只不过,这平常言词,唉,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眼前大战在即,主公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免得动摇了军心,招致大祸。”说着,连连摇头叹息着。
袁绍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刚刚压下的心火不由又起,怒道:“怎的?他又有何妄言了?”
郭图偷眼见袁绍脸色,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尴尬之色,迟疑半响,这才叹道:“也没什么吧,就是….就是….咳咳,就是听人说,他好像早年与青州那边相识,对那刘璋其人,大有推崇之意。咳咳,又曾说,嗯,曾说主公,呃,那个,主公……”
他吞吞吐吐着,面上变幻不定,似是不想说下去。袁绍愈加恼怒,怒喝道:“让你说便说,犹豫个甚么!”
“呃,是是是。”面上假作惧怕,抬袖似模似样的擦擦额头,这才接着道:“他曾说,主公只是占个四世三公的家世之便,若论真实本领,不但差着那刘璋十万八千里,便是与曹操相比,也明显的相形见拙。若想有所作为,当屈身守时,韬晦低调,自退于渤海一地,或暂臣服于任何一方,安心等待,若有机会便出,若没机会,便就此一生过了,也胜于不自量力,自取死路的好。呃,这些,这些都是田丰所言,我是不信的…..”
袁绍静静的听着,出奇的面上竟无暴怒之色,郭图看的心中咯噔一下,只当自己说的过了。
正要想着法儿再圈转些回来,却忽听袁绍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酷厉愤怒之意,心中骇然之余,抬头看时,却见主公面上隐泛青色,额头上青筋都蹦起老高来。
“好好好,匹夫骂的我好!我不如刘季玉,我不如曹阿瞒?让我安心做个富家翁,以保性命?好好好,怪不得他一直那样劝我,嘿嘿,好,好,真个是好啊。”
袁绍在大帐内来回踱着,步子越走越急,两眼内凶光乱冒,郭图瞅着,心头也是不由的猛跳不已,竟不敢再有多言,生怕就此迁怒到自己头上,跟着遭了池鱼之殃。
“来人!去,去给我将那田丰压下大牢!别饿着他,每日里好生照应着,我要让他看看,看看他这位天下名士,等我大胜而归后,他有何面目见我?”
帐外亲卫大声应着,帐内袁绍这才猛然站住,伸手抄起一个茶盏,砰的猛然摔在地上,喃喃咒骂不已。
郭图心中暗暗大喜,面上却是一片惶遽,低头不敢多言。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斥候唱名而进,将一封信报报上。
袁绍眉头一轩,伸手接过,低头只看了几眼,眼中已是爆出凶光,几把扯碎,怒道:“高唐那边是何人驻守?便几个蟊贼都守不住?我要他何用?”
斥候大恐,低头不敢接言,袁绍还待再骂,外面高喝,审配先生、逄纪先生到。
袁绍面色稍缓,挥手令斥候站到一边,扬声让两人进来。他手下除了田丰、郭图外,便是这审配、逄纪两个谋士了。
至于历史上还有那位许攸,这个时空,却早在当年被刘璋趁着王某人政变案时,不等跑多远,就给弄死了。
“二位先生来的正好,我这儿接报,高唐那边山贼闹的厉害,竟然烧了我一处谷仓,以二位先生之见,我当如何应对才是?”
袁绍忍着怒火,面上恢复笑容,努力维持着自己过人的风度,抱拳向审配、逄纪二人问计。
审配与逄纪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色。目光在一旁侍立的郭图面上一转,审配尚未发话,逄纪却暗暗扯扯他衣袖,抢先抱拳道:“哦,竟有此事?却不知公则兄可有定计?”
袁绍手下四个谋士,论才学,当推田丰第一,论阴险,当推郭图第一,论忠直,则推审配,论机灵,却是逄纪为最。
四人中,田丰心无私欲,刚烈敢言,便是审配、逄纪虽常常觉得他言语让人难以接受,虽不喜,却多有敬重。郭图虽有智,但为人热衷功利,睚眦必报,田丰、审配不屑其为人,只有逄纪左右逢源,两不得罪。
此刻,他二人本是听闻田丰被下大牢,正要来看情况为其说情,但见了帐内郭图在侧,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听闻袁绍又说起高唐来报,瞬间便联想到紧邻那边的青州,心中担忧,审配就欲要进言,逄纪却顾忌到郭图,当下阻住,却转头向郭图问起。
郭图心中暗暗得意,偷眼看看袁绍,见他正望定自己,这才清了清嗓子,摇头道:“高唐不过一小埠,蟊贼因粮而就,非是什么大事。眼前主公大计当前,不可为此分心。可遣张楠、焦触二位将军,沿江巡视,击散之即可。”
审配闻听,不由紧紧皱眉,当即也不顾逄纪暗中拉扯,起身抱拳对袁绍正色道:“万万不可!主公,高唐虽小,却是我河北门户,青州刘璋,威名素著,此次既然将之算计在内,安知贼人不是其所施诡计?以配之意,还当请主公派大将亲往镇守,并派人小心清查郡内,以防青州军混入才是。”
袁绍听审配这么一说,也是吓了一跳。他嘴上不屑刘璋,实则大是忌惮。正要就此应下,郭图却恼怒审配抢了自己风头,不由反驳道:“正南先生便是危言耸听。那刘季玉如今正面临救助徐州,以保自己侧翼之险,此时却忽然出兵来我河北骚扰,他难道得了癔症?自己主动两线作战,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北方之地,当日经黄巾之乱,平日便多有小贼作乱,若每次都这般杯弓蛇影,屡屡将兵力大将派去巡察,主公便有百万大军,也将被分派摊薄,届时,战机一至,何以为战?主公,审正南之言,万不可纳!”
袁绍听郭图一说,想想也是在理,一时间,不由犹豫起来。不由转头望向逄纪,问道:“然,则理先生以为如何?”
逄纪暗暗叹气,不想今日自己竟被逼入死角,这按实说,则得罪郭图,若违心而论,既不符为人之谋,也得罪了审配,一时间,好生为难起来。
袁绍见他沉吟不语,不由着急起来,欲要再催,逄纪情急生智,忽然假作不知道:“主公何不请田元皓问之?其人虽刚直无礼,见识却是有的。此事不妨先问问他的意见,或可有所得。”
逄纪只当自己聪明,还以为袁绍今日将田丰发落,是因为又顶撞了他。殊不知,这次却是郭图给扔的小石头,直接从田丰的见识上,就将田丰生路绝了。
此刻,袁绍忽听逄纪提起田丰,刚刚压下的火气,猛然又跳了起来,啪的拍案而起,怒道:“他又有什么见识了?罢了罢了,此事也不需多议,令张楠、焦触多派兵士巡视,小心提防就是了。”说罢,大袖一摆,怒气冲冲的,已是转身向后去了。
郭图阴阴一笑,看着审配哼了一声,转身也自走了。大帐内,审配、逄纪相对愕然,半响,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而出。
秋日斜阳照下,两人的身影,拖得越发瘦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