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一年(1568)12月29日,三好家以三好义贤为总大将,与以雨秋平为总大将的织田家在志纪郡大战,最终织田家大胜。由于地形狭窄,三好家被包夹的两翼撤退不易,最终岩成友通被讨取,和三好义贤则被俘虏。织田军以死伤500人左右的代价,给三好家造成了700人的伤亡,还有1700余人被俘。三好家4000战兵,逃回高屋城的只有1000多人,可以说是三好家在畿内十余年来最大的一场失利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近畿地区都为之震动。织田信长特意从歧阜城发来了感状,表彰了雨秋平、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的大功。还在私信中允许了雨秋平向他汇报的事情——与堺町、石山町商人和畠山高政合作。雨秋平和堺町、石山町商人与畠山高政合作的消息刚传到歧阜城时,林秀贞等一众家老都十分不满,要求织田信长立刻派出使者责难雨秋平,制止这离经叛道的举动。不过织田信长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认可了雨秋平的便宜行事。而现在,雨秋平大胜的消息传来,织田信长更是得意洋洋地拿着战报和那些家老炫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们看到没有!余早就料到红叶能成功的!”
“可是主公,这事根本不成体统。红叶和商人与畠山家合作,未来要是这些商人和畠山家试图和织田家敌对,那雨秋红叶的立场可就十分微妙了。”林秀贞自始至终都不同意雨秋平这样的做法,认为这很有可能让雨秋平在未来脱离织田家的控制。
“切,你以为红叶是傻的吗?那不过是为了渡过难关的权宜之计罢了。现在三好家大败,红叶已经没有顾虑,兵权在手,收回权力如同反掌观纹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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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口中不傻的雨秋平,却并不打算收回商人和畠山高政手中的权力。他心里,还期待着这个崭新的制度能够给雨秋家带来不一样的生机。不过,现在也还没有到收回权力的时候。
雨秋平在合战获胜后,本想乘胜拿下高屋城。无奈三好长逸和三好政康据城死守,雨秋平又没有打造攻城器械,只得作罢。就在他忙着打造云梯望台的时候,三好义贤的另外5000阿波众也赶到了和泉,正急速向着高屋城赶来。雨秋平害怕被里应外合,只好撤回大和川北岸。雨秋平曾试图用手上俘虏的三好义贤和1700多三好军做要挟,结果守城的三好长逸却软硬不吃,坚决不肯妥协。
而雨秋平在合战里几乎击溃三好家河内和泉方面军的结果,也对近畿的格局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永远站在弱者一边的平衡者松永久秀估计是担心雨秋平一家独大,居然将军队重新集结到了槙岛城一带,威胁雨秋平的枫叶山城。而三好长庆本人更是下令停止了对土佐的围攻,将部队集结到了阿波国和赞岐国,随时准备渡河来近畿找回场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雨秋平自知没有办法继续战斗下去,只得在得到织田信长的允许后派出使者要求谈判。毕竟有着三好义贤和1700多三好家俘虏在手上,他自问还是可以让三好家乖乖做到谈判桌上来的。果不其然,三好家不可能放弃三好义贤,答应派人来到枫叶山城谈判。于是雨秋平就将普通的被俘足轻交给竹中重治扣押在若江城,而自己则押解着三好义贤等重要武士回到了枫叶山城,等待三好家使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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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三好家的武士,都被带上了镣铐和绳索,小心翼翼地看守。但是对于三好义贤这种身份的武士,雨秋平不敢过于怠慢,而是给予了他很大的自由,让他骑在马上和自己并肩而行。
“久闻实休殿下大名,今日能够一见,十分荣幸啊。”雨秋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三好义贤,总觉得有些奇怪,“我这样问或许有些唐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可是我仔细想来,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啊。”
雨秋平当然不知道,在九年前的那个赌场里,他就曾经和如今的大敌三好四兄弟面对面接触过。
“治部殿下可能是记错了吧。”三好义贤似乎并没有和雨秋平提起那段往事的打算,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之前战场上有所唐突了实休殿下,还请实休殿下勿怪啊,我胜的侥幸。”雨秋平提起了不久前的那场战役,谦虚地低声道。
“治部殿下不必谦虚,我输得心服口服。”三好义贤似乎却并不吃雨秋平那一套,而是直言不讳地说道:“战阵指挥一直非我所场,没有依据地形布阵,投机取巧的确非正道。只是殿下练得一手好兵,倒是让我颇为羡慕。万万没有想到,长逸殿下纵横沙场多年,却在你手上那么快地败了。如果你没有余力在本阵留下800预备队,我其实也可以打下你的本阵,焦灼之下可保不败。”
三好义贤说得没错。如果常磐备的战斗力没有那么高昂的话,仅凭1200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快速冲破三好长逸1000人的阵地,也挡不住岩成友通的侧击,势必就要把本阵的预备队派出。而三好义贤也的确算准了明智光秀和木下秀吉所部的软弱,很快将他们击溃。到那时,雨秋平本阵所剩兵力不多,三好义贤就可以和雨秋平“换家”。可是他没有料到,雨秋平仅靠1200人,就把三好长逸和岩成友通全部击败了,手上还留着整整800人,让他攻击本阵的行动无功而返。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缓缓走到了枫叶山城的城下町。城下町里的百姓已经大多修好了住房,雨秋平还向每家每户发放了木炭,让大家可以抵御严冬。雨秋家大胜的消息传来后,枫叶山城的百姓们一片沸腾——这意味着枫叶山城的平安,他们不用再次遭遇城池易手、乱兵洗劫的灾难。雨秋平是他们的大恩人,不但让他们能够有赖以活命的粮食,还给了他们赖以过冬的居所。
所以当雨秋平率部回到枫叶山城后,城下町们的百姓纷纷顶着大雪,来到街巷中向着雨秋平欢呼,维持秩序的侍卫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让雨秋平和三好义贤没有受到冲击。
三好义贤望着欢呼的百姓,又看了眼他们修得不错的住房、在寒冬里燃烧的炭火和家里饭桌上的碗筷,嘴角忽然浮现起了一抹十分温柔的笑容。雨秋平见状微微有些诧异——在他眼里,三好义贤一直是个心狠手辣,赶紧脏事的恶人,为何对百姓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
“治部殿下宅心仁厚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啊。”三好义贤发现雨秋平在看着他,笑了一下后,感慨道,“饭盛山城作为我们三好家的本城已经好多年了,民心居然这么快就被治部殿下给揽了过去。”
“百姓们又不傻,自然是喜欢好人的。他们要求不高,只要能有一处安家之所,能有一口活命的粮食就很满足了,就会发自由衷地感谢领主。”雨秋平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不满地低声道:“如果不是拜三好家和松永家的乱捕和大火所赐,如果不是你们把这些百姓几乎推入地狱,民心也不会如此归附与我啊。”
“呵呵。”三好义贤闻言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治部殿下以为,有人天生就喜欢做坏人,干脏事吗?”
“此言何意?难道火烧京都,火烧饭盛山城,还是有人逼着做的不成?”雨秋平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顶撞道。
“光明很好,所有人都想做个好人。可是这是战国乱世,尽做好事的谦谦君子是必定生存不下去的。每一个霸者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做进了背信弃义的事情,才能维系家族。”三好义贤望着城下町里欢呼的百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道:“为了维持稳定,总有人要负责除掉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为了家族的利益得失,总有人要在暗中做那些没良心的事情。难道你从来没有违背过正义吗?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杀掉无辜的人来灭口或者牟利吗?”
三好义贤的发问让雨秋平一下子怔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是啊,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干过。
“每个想成大事的家族里,都要有一个干脏事的人,为了家族背负骂名。没有人干脏事,家族就难以存活下去。你之所以名声那么好,是因为你有一个得力的下属,愿意为你做尽脏事。在三好家,我来做脏事。织田家,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林佐渡是做脏事的。虽然他为了隐蔽,刻意回避所有的功劳名利,但是我们这些同类还是能一眼看出,谁是做脏事的人。”三好义贤边说,嘴角边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毛利家有两川,上杉家有宇佐美殿下,武田家过去是那个山本殿下,山本殿下死后,就只能由大膳大夫亲自来了,所以大膳大夫的名声才会那么臭。”
“但凡有抱负的主公,永远胸怀天下,望着家族前进的路。而这些最脏事的人,则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主公的脚下,提防着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为了家族的利益做尽恶事,自己担负骂名。但是若是没有这样的人,哼哼…”三好义贤话锋一转,直接揭开了雨秋平的伤疤,“而治部殿下啊,你可别忘了,今川家到底是怎么倒下的?过去做脏事的人,是有着黑衣宰相之称的雪斋殿下。花仓之乱后,就是他背负着骂名,将对治部殿下有威胁的人全部除掉。雪斋殿下故去后,治部殿下再也没有可以依赖的干脏事的人了,最终倒在了脚下的危险上。如果有心狠手辣的雪斋殿下在,你觉得那个内奸还有任何机会吗?”
三好义贤的话,直指雨秋平心中永远的痛处,让他全身上下被雷击般猛地一震,一下子恍然大悟。之前他还对三好义贤的话不屑一顾,可是当他指出这样血粼粼的现实后,他忽然意识到了做脏事的人的重要。
在他的家里,扮演这个角色的人,就是天野景德吧。那个在领民嘴中臭名昭著的乌鸦判官,无时无刻不帮他注视着脚下的危险。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坏人,只是如果没有坏人的话,想做好人的人,也做不成了。总有一个人要弄脏自己的手,来守护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