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雨秋殇那里悻悻而归后,雨秋平径直就去找了雨秋佑。这个点,他应该正在鸦位于枫叶山城郊外森林里的本部办公。雨秋平只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而去,在中午抵达了森林。
鸦的本部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一般的人是不知道他的具体方位的。想要在密布岗哨与忍者的森林里找到鸦的巢穴,绝非寻常人能办到。
雨秋平策马来到森林门口,几个鸦的忍者立刻围了上来。雨秋平立刻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向前走去——这是这里的规矩。
“殿下。”那几个忍者显然认出了雨秋平,不过仍然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向雨秋平敬了一礼道,“请出示您的令牌。”
雨秋平和几个侍卫从怀里把令牌掏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忍者立刻接过去核对。他掏出一本密码本比对了一下,又用手检查了一下令牌的触感,确认无误后又传给了几个手下。几个手下认真看了一会,也都点了点头。
“请进。”那个忍者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身后的几个忍者立刻过来,牵走了雨秋平等人的马匹。随后。那个带队的忍者亲自带着雨秋平走入了森林。
“这里陷阱很多,殿下务必跟紧在下,不要乱走。”那个忍者再三向雨秋平和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嘱咐道,“都是要命的陷阱。”
“知道了,多谢。”雨秋平打量着森林里的布置,比上次来的时候显然多了更多的岗哨和关卡。每走个几十步,就可以看到设置在树上的瞭望塔,每走个几百步,就能遇到关卡。岗哨和关卡上都有一丝不苟的黑衣忍者,而在森林的暗处,肯定潜伏着更多的人。
每过一个关卡,雨秋平的令牌和证件、通行文书都要被仔细地核对一遍。几个侍卫稍微有一些不耐烦,抱怨了几句。可是雨秋平却明白,这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组织必须做的,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和隐蔽。
不知道在这个被堆成迷宫一样的森林里走了多久,雨秋平在拐过一个弯后,终于看到了鸦的本部,它的造型就像是一个乌鸦的鸟巢一样。而在大门上,则绘着一个乌鸦的图示。
“殿下是来找二公子的是吗?”那个领头的忍者在得到雨秋平点头答复后,对着门口的卫士嘱咐了几句。随后,那个卫士走过来,最后一遍检查了雨秋平的证件,便反身回去叫人。而那个领头的忍者,则把雨秋平带到了本部里的一间会客厅。会客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靠着烛火才勉强能看清家具的轮廓——四把椅子,一个桌子,一套茶具,仅此而已。雨秋平示意几个侍卫等在门外,自己就在桌子上坐了下来。他从茶壶里倒出了些冷掉的茶水,一杯放在自己身前,另一杯则被他放在了自己边上的座位前。
不一会后,雨秋佑被叫了过来。他拉开房门,看到了雨秋平,随后低声道:“父亲。”
“佑儿,坐吧。”雨秋平用微笑掩饰自己内心的些许不安。然而,雨秋佑并没有坐在雨秋平旁边那个放着茶杯的座位上,而是直接坐到了雨秋平的对面,随后一把将那个茶杯给拉到了自己身前。雨秋平见状神色一黯,原本想好的调解气氛的笑话也说不出口了。
“父亲,我的工作很忙,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快点说。”雨秋佑看到雨秋平陷入沉默,微微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道。
“是来说你和你哥哥的事的。”雨秋平叹了口气,直接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他都不拿我当兄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雨秋佑冷哼了一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随后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
“你怎么这么说你哥哥?”雨秋平看到雨秋佑居然对自己发脾气,于是也把声调提了起来,“你们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不拿你当兄弟了?”
“我小时候是怎么对他的?他每次被欺负,都是我给他出头,为他和别人打架。”雨秋佑越说越是气氛,声音大到密室外面估计都听得见,“结果呢?他现在厉害了,他现在功成名就了,他怎么对我的?他有他风风光光的初阵,就看不得我好!居然在我初阵的时候,当众削我的面子,质疑我的决定,要把我抓起来送回去,这要我以后还如何见人?我小时候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别把哥哥说成这样,他当时肯定是太生气了。你们当时不是吵起来了吗?说的肯定都是气话呀…”雨秋平开口想要解释,却被雨秋佑直接打断:“什么气话?他当时那个严肃认真的神情,能是气话吗?之后我们几十天一句话都没说过,您觉得还是简单吵架吗?他就是看我不爽!”
“我就几十天不在…你们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雨秋平叹了口气,懊悔不已地摇了摇头,“你们小时候明明那么好,怎么现在…”
“小时候好,是因为他还很弱啊!现在他强了,就骑到我鼻子上来了!”雨秋佑似乎是说了痛处,忽然对着雨秋平咆哮道,“父亲!不公平啊!凭什么这样啊!你凭什么那么偏心嘛!”
“啊?”雨秋平被雨秋佑忽然指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就偏心了?”
“小时候,小时候明明是我比哥哥强!我什么都做得比他好,我在同龄人也都是佼佼者!结果呢?你和娘,哪次不是偏心哥哥?我做的再好,也没几句勉励,哥哥只要随便做了点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你们就会夸他?凭什么啊?”
“那不是因为你哥哥他天生残疾,很自卑,我和你娘要鼓励他吗?”雨秋平理所应当地解释道。
“你们鼓励他和表扬我矛盾吗?从小到大,您夸过我几次?我永远都没有哥哥的待遇!”雨秋佑气恼地连说话都有些颤抖,“那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永远都是对哥哥说的?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那么关注他?就因为他比我少只手吗?凭什么?那我为什么不一出生就砍掉自己一只手啊?”
雨秋佑的话让雨秋平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雨秋佑说的可能是实情。他们或许真的过于重视雨秋殇,而忽略了雨秋佑。
“我一直比他好,一只比他强。小的时候,家臣们认可的都是我,在外面给雨秋家争光的也是我。”雨秋佑摊开手,对着雨秋平沉声道,“可是我知道自己是次子,虽然我们是双胞胎,我只比他晚出来了几个瞬间,但次子就是次子,我即使再强,对家督的位置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结果呢?他倒怀疑起我来?处处提防着我,生怕我在战场上立功,生怕我有了威望和名声来和他抢继承权?”
“哥哥没有这么想过,你不准…”雨秋平听到雨秋佑这么露骨地说自己的哥哥,一时间也是来了气,提高了声音。谁曾想,却被雨秋佑用更大的怒吼声给盖了过去!
“到现在了您还在护着他!从小到大你们就护着他!给我的关心连给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雨秋佑把摊开的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站起来对着雨秋平怒吼道,“凭什么我们都是去做人质,他可以结交那么多人才,可以练武上阵,而我只能被关在小屋里?凭什么他那么早就可以被放回去,可以拥有风风光光、名扬天下的初阵!而我要被扣在堺町那么久,最后只能以一个忍者的身份灰溜溜地上阵?这到底为什么?在那之前明明是我比他更强啊,就因为我做人质被分到了堺町,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落下他那么多了!这不公平啊!我所有的一切,他都要夺取!我的名声,我的地位,我的未来,甚至还有我喜欢的姑娘…他是有多恨我啊?”
“你对你忍者的身份这么介意嘛…”雨秋平被雨秋佑骂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接了话茬,“你要是很在意的话…我和天野大人说一下,把你从鸦里调出去,让你去当武士,重新初阵…”
“我不需要您的施舍!”雨秋佑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您要是有关心哥哥那么关心我,您会过了这么久才明白我不想当忍者,我也想当上阵杀敌、风风光光的武士吗?您就是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现在又假惺惺地过来可怜我!”
“您和我哥哥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假仁假义,怪不得您那么喜欢他!”雨秋佑骂急了,已经是气急败坏,什么话都从嘴里往外说,“把自己的好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看得比雨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命还重要!为了自己不把手弄脏,宁可让几千人几万人陪葬!雨秋家能走到今天,都是我师傅在背后一个人默默干完了所有脏事啊!结果那些功劳呢?却被您,却被哥哥,却被竹中大人他们拿去了!凭什么啊?这是您的雨秋家,之后也是我哥哥的雨秋家,你们是雨秋家的家督,你们要为雨秋家负起责任啊!你们要有弄脏自己的手去做脏事来守护雨秋家的觉悟啊!这是你们的家族,凭什么要我们去做脏事还不讨好啊!”
“你…”雨秋平被雨秋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手,用手指死死地指着雨秋佑。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要回去工作了!”雨秋佑直起身子,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随后再次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把茶杯都给拍碎了,碎片甚至扎伤了雨秋佑的手,但他却浑然不觉。
“告辞了,父亲。”雨秋佑骂了个痛快,转身甩门而去,把气得发抖的雨秋平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