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想不起来了,你晚上本来要去干啥来着,我之前明明记得的,现在死活想不起来。”池田恒兴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想不起来,便转向一旁的佐胁良之,“藤八,红叶晚上本来要去干嘛来着?”
“额…”佐胁良之闻言也有些犹豫,他也是思考了半天,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可把雨秋平吓了一跳——他不会想起来了吧?
“我忘了。”佐胁良之讪笑着答道,虚惊一场的雨秋平长出了一口气。池田恒兴有些扫兴地在佐胁良之头上敲了一拳,嘟囔着“要你有什么用”,而雨秋平则在一旁哭笑不得——这俩家伙喝酒喝的,居然把他们几个要去迎接明智光秀的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这女子到底是谁?”池田恒兴用手点了点雨秋平身后瑟瑟发抖的明智光秀,“在你小子身后藏得那么严实,不敢让我们看,肯定是生怕身份暴露吧!那估计是什么大人物啊!红叶你可以啊,还是侍大将的时候就敢私通公主,现在又来干大事?”
“你才私通公主?”雨秋平被池田恒兴气得大骂道,“你还能说点人话吗?”
“等等!我知道那姑娘应该是谁了!”佐胁良之忽然兴奋地一抬手,打断了雨秋平和池田恒兴的对骂。雨秋平闻言愕然,和身后的明智光秀一起被吓了一个激灵。
“是不是哪家公卿的小姐?”佐胁良之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把雨秋平气得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你看嘛,红叶生气了,肯定是公卿家的小姐!但是红叶怕枫公主知道,不敢提亲,只得悄悄地在外面偷人!”佐胁良之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京都,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我可去你的吧!”雨秋平恨不得一巴掌把佐胁良之扇到墙上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就是就是,红叶怎么会是和公卿小姐偷情的人呢?”池田恒兴在一旁给雨秋平帮腔道。雨秋平感激地向池田恒兴投去一瞥,却差点被池田恒兴的下句话噎死。
“以红叶的品位,估计是皇宫里的妃子吧?”
“都给老子滚!”雨秋平恼羞成怒地对着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吼道,“滚!从我眼前消失!立刻!”
“哈哈哈哈…”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满意地大笑着离去,这俩哥们倒是也够意思,狠狠地损了一把雨秋平后,到没有真的要去揭穿雨秋平身后女子的身份。
“没事了,我们快走。”看到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远去后,雨秋平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过身来。明智光秀悄悄地抬起头,雨秋平这才发现她已经羞涩地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红。在和雨秋平对视了一下后,明智光秀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手从雨秋平的大手里抽出,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雨秋平紧赶慢赶地追在后面,把她送入府中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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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雨秋平回到屋敷边时,已经快下半夜了。他拐过街角,就准备到正门扣门。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雨秋家屋敷门口的灯笼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正默默地等在门外。他身后不远处,还靠墙坐着十几个随从,有几个已经睡着了。
雨秋平猛地站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那个人。他的身形比三年前微微发福了一点,才三十多岁,但是将军肚已经鼓出来了。借着昏暗的灯光,雨秋平能隐隐看清他忽明忽暗的神情,上面写满了哀伤与无奈。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已经站了多个时辰,现在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雨秋平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无言地转身离开,绕道雨秋家屋敷的后门回去。他一进后门,就看到本多忠胜站在后门边。后者看到雨秋平来了后,立刻几步迎了上来。
“怎么还没睡?”雨秋平刚一开口,就想明白了本多忠胜为什么没睡,“是因为德川殿下的事情吗?”
“殿下…主辱臣死,这实在是太过折辱了。”黑夜让雨秋平看不清本多忠胜的表情,但是听到的他的声音后,雨秋平才意识到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家主求见殿下,殿下居然执意不见,家主已经在外等到后半夜了,殿下还没有见他的意思吗?这实在太羞辱人了啊…”本多忠胜努力斟酌着措辞,掩盖自己对雨秋平的怒气,但雨秋平还是听了出来。
“我不想见他,我不想和他有任何来往。”雨秋平的声音同样坚决,让愤怒的本多忠胜一下子冷静下来。“我说了不见,他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殿下为什么不肯见一眼家主…”
“你不知道吗?锅之助?”雨秋平打断了本多忠胜的话,反问道,“你当时不是在场吗?你不知道德川家对我们干了什么事吗?你不知道他作壁上观,害得红叶军在野外和武田家主力拼命的事吗?”
“可是家主如此态度,已经是在向殿下赔罪了,殿下执意不见未免…”本多忠胜还想再说,雨秋平却直接挥手示意不必继续了。
“他赔罪了,那么多死去的将士就能复活么?他赔罪了,信实、一矩、长赖他们就能回来么?他赔罪了,龙子就能回来了吗?我就能再看她一眼、再陪她买一次手饰、再等她给我披一次毛毯、再认真和她说一次对不起、再好好替她围一次围巾了吗?啊?你怎么不回答啊锅之助?”
雨秋平语气中的悲凉和伤痛让本多忠胜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又如何不明白德川家康做的事情给雨秋家、给雨秋平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半晌后,本多忠胜忽然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朝着雨秋平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殿下,请看在在下十余年奉公不殆的份上,去见一眼家主吧。算在下求您了。这事若是被传出去,德川家和家主岂不是要成为武家笑柄?”
本多忠胜即使在求人的时候,语气还是那样生硬。是啊,这个好强的男人,这辈子都没怎么舍弃尊严求过人吧?雨秋平上次见他如此卑躬屈膝地请求,就是在十八年前的松平家府邸外,他请求松平家不要放逐他。当时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眼下他如此表态,雨秋平又怎能拒绝?
雨秋平看了眼本多忠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蹲了下来,把本多忠胜扶了起来,同时低声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见他一面吧。”
“多谢殿下。”本多忠胜朝雨秋平又是一礼,“给您填麻烦了,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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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走到正门前,示意值班的朝比奈泰平和森兰丸给自己开门。两人愣了一下,立刻按照命令照做。
看到大门缓缓地打开后,站在门口的德川家康忽然心里五味杂陈,眼眶中险些涌出泪水。而身后那些坐着打瞌睡的德川家家臣们也一下子精神起来,快速起身站在了德川家康的身后。
“红叶。”德川家康看着门内走出的那个男人,急急地上前一步问候道。
“德川殿下有礼了。”然而,雨秋平的话却冷淡地让德川家康的热情显得无比尴尬。雨秋平双手背在背后,自己则站在门槛后面,冷漠地望着德川家康。德川家康见状一愣,本来已经伸出的手悄悄地缩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低声道,“红叶,好久不见。”
“德川殿下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相商?”雨秋平看着德川家康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只得努力维持自己强硬的语气,沉声问道。
“没有要事…只是…令正和令郎、令堂这些日子可还安好?”德川家康被雨秋平的话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低声问道。
“不劳德川殿下废心。”雨秋平缓缓地别过头去,刻意不去看德川家康的眼神。“天色不早了,殿下若是没有要事,就请回吧。”
雨秋平冷若坚冰的态度让德川家康一时间无所适从,身后的那些随从都明白两人间的纠葛,此刻也是尴尬不已。德川家康支吾了半晌,最终蓦然低下了头,低声道:“拙荆很想念令正…他日若是有空,我再携拙荆来拜访…”
“在下告辞了。”德川家康向雨秋平深深鞠了一躬,同时轻声道:“先前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身为武士,就不该再有人的情感了啊…”
说罢,德川家康最后看了一眼雨秋平,转身就带着侍从离去。雨秋平一直别着头,没有看德川家康一眼。可是等到他走到街角的时候,雨秋平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向他的方向眺望而去——正巧,德川家康也回头望向了雨秋平。
“德川殿下。”雨秋平忽然高声喊道。德川家康的身体微微一颤,立刻转过身来向着雨秋平道,“红叶还有什么嘱咐?”
“之前我曾提醒过令正和令郎一件事情…让他们务必放在心上。”雨秋平努力维持语气的严肃,将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务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