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的接风宴,办得很是到位,很是周到,很是让诸位大人心花怒放。
不仅仅是酒好,人好,银子也好。
洪承畴虽然不喜结交锦衣卫,但是辽东诸位明将可是熟门熟路。
这么多年了,从李成梁养虎为患,到高淮乱辽,再到高起潜监军,直至王化贞,熊廷弼的经抚不和,一摊乱麻,最后便是袁崇焕执剑斩杀毛文龙,辽东彻底成了朝廷的祸乱之源......
经过这么多事,在辽东的诸位将领,谁不是看的门清?
朝廷的大腿你不抱,有的是人抱。
而且,时候被打击了,被穿小鞋了,那可怨不得旁人!
所以,骆养性今日,很是开怀。
原本在曹庄驿所受到的惊吓和损失,经过此次宴会,已经全部收回来了,而且还大大的富裕。
和洪承畴一起坐在上首宽大柔软的椅子上,骆养性的嘴角一直在咧开着,一晚上几乎没有合上的时候。
“本官此次是替陛下办事,”骆养性嘿嘿一笑:“来之前,陛下曾言,辽东糜烂,江山倾颓......但是本官今日一看,诸位将军治军严明,临行禁止,诸番大捷亦是累累功勋,器械头颅皆有,想必陛下也可以放心了。”骆养性端起已经斟满酒水的酒杯,遥向众人:“为辽东诸位将军贺,为江山社稷贺,为陛下贺!!!”
这几句话一出来,那便是骆养性给众将交底了:此番大战,乃是实实在在的大捷,也是朝廷数年来有数的斩首敌军过千的战事......你开心,我开心,陛下也开心!皆大欢喜嘛1
“末将等拜谢大人!”曹变蛟,吴三桂等人率领诸将起身,向着上首位置上的洪承畴和骆养性深深一拜。
洪承畴亦举杯和骆养性相敬。
“对了,”一杯满饮之后,骆养性抹了抹嘴边的胡子,目光看向裴敖:“此番辽东大捷,裴兄弟受赏最多,我听说你向洪总督要了五百人,自请去往辽南,开辟南部战场,与鞑子纠缠战事......可有此事?”
“回骆大人的话,确有此事,”裴敖也不做隐瞒,答道:“末将看来,数年以来,我军和鞑子相遇,大多数是守城多余野战,胜利少于败仗,而且就算是大规模的骑兵拼杀,也是十战九输,给敌人送战功罢了,所以正面战场上,以洪总督的作战理念和方针,那便是以大城巨镇守之,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但是一味固守,也不是长久之计,故而从辽南地域,开辟另外一处战场,与鞑子做短兵拼杀,徐徐图之,这样既能配合正面的洪总督,也能有力的牵制鞑子的兵力,就如同当初的镇江、皮岛一般!令其首尾难顾,以满清不足三十万人口,被我两方围堵的情况下,粮食草场饷银以及衣物不能自给,而外部又杜绝其劫掠,假以时日,其内部必溃矣!!!”
“哈哈哈,此话闻之,乃是小儿梦呓一般!!!”裴敖话音未落,骆养性还未说话,那吴三桂便已经开口嘲弄道:“裴大人,你刚刚得官,可能不知道其中典故,当年的皮岛两个主人公,一个袁崇焕传首九边,一个毛文龙身首异处,你这个想法,可是危险的很!本官好心给你提个醒,在镇江,最好不要外出乘船戏水......因为”
吴三桂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引得一众同僚皆是翘首的时候,才继续道:“那里的水可太深了!”
吴三桂说完,整个殿中,有人跟着大笑起来。
有人看向骆养性和洪承畴的位置,沉默不语。
也有人对着吴三桂冷言相看,眸中尽是冷意。
干笑三声之后,觉得殿内气氛有些异常的吴三桂收了笑声,轻轻咳嗽了一下,才道:“方才是吴某的建言而已,裴将军自行斟酌便是。”
裴敖望着吴三桂,只吐了八个字:“无能狂怒,狺狺犬吠。”
“竖子焉敢辱我!!!”
砰的一声,吴三桂直接起身,拱手对着上首的两个大人道:“骆大人,洪总督,裴敖今日稍有微末之功就敢辱我,末将不敢想,日后将作出何等狂悖之事!请两位大人明察!以定其罪!”
“吴将军不要生气,”坐在上首位置的骆养性悠悠开口:“裴兄弟乃是性情中人,何必如此介怀!”
“这......洪总督!你说呢?”吴三桂看向洪承畴。
算起来,吴三桂手中可是掌握着辽东铁骑,算是大明朝有数的劲旅悍卒。
整个辽东,就算是洪承畴也要让吴三桂几分。
他裴敖是什么东西?
先是回绝自己的联姻,
现在又在众人面前辱骂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相信朝廷为了裴敖,敢这般折辱自己。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洪承畴身上。
都在等待这位总督大人的反应。
只见这位蓟辽总督轻轻端起酒杯,开口道:“酒后口舌,何必当真?”
这话,
是准备和稀泥了?
殿内众将皆是互看一眼。
裴敖的分量,看起来,真是不轻啊!
“总督大人,请恕吴三桂放肆,若是往日,吴某可以不计较!但是今日,”吴三桂向前迈出一步:“却是不得不计较计较!!!”
此话一出,骆养性也皱起眉头:吴三桂也太不知好歹了!
好好的酒宴,都被此人给搅和了!
“吴三桂,你既然想计较,那裴某便陪你玩玩,”裴敖缓缓起身,看向吴三桂:“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定下三年之约。”
“三年之约?”吴三桂转过身子,神色不善地盯着裴敖。
“我率军往镇江,你在此固守宁远城,三年之后,看看辽东局势如何,到时候天下人自有公论!”裴敖眸光幽幽,映着吴三桂的身影。
“嘿,”吴三桂闻言冷笑一声:“杀了几个鞑子,就觉得天下无敌,老子在辽东灭贼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这个赌,我接了!”吴三桂转身面向洪承畴和骆养性:“此事,请两位大人做个见证!”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洪承畴将杯子置于桌上:“成何体统?”
“此非儿戏,”吴三桂冷笑道:“三年之后,谁输,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