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皇宫,御书房,一位身穿黄袍的年轻人正批着奏折,一道声音凭空在其耳边响起。
“何事?”年轻人依旧看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
那声音答道:“镇北王回京了。”
年轻人听后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寂静。
半晌,那个年轻人才开口道:“在哪儿?”
“半柱香前入了北大门,然后他……直接回了王府。”
“回了王府?”年轻人眯了眯眼,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去叫王相过来,说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那声音答道:“王相已经在来御书房的路上了。”
“这个老狐狸……”年轻人嗤笑了一声,便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声音应了一声,便消失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镇北王府。
听林锦讲了快一个钟头,赵昱也大概了解这里的基本情况:首先,自己捡的这个老爹很牛逼,一人镇守边关二十年,手握铁骑数十万,曾与先帝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夏国唯二的异姓王之一,一品武夫。
赵昱不是白痴,对这些所谓的等级设定接受能力还是很在线的。这个世界将那些练剑练刀练拳练啥啥啥的都统一称为武夫,境界或者是等级划分为一品至九品,五品以下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都是锤炼自己的肉身为主,要是天生神力,九品打赢六品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五品及以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真气仙气啥的,但有这个所谓的内劲,赵昱也就理解成为是内力的意思,有了这个内劲才能从六品迈入五品,而且五品以上的每个等级划分就很严格。比如,五品是初生内劲,可以轻松打败一堆六品武夫;四品便是内劲贯通四肢,轻轻一跃便可登上五丈高楼;三品则是内劲收放自如,百米距离只需眨眼间;二品得内劲凝实,摘花飞叶也可在百米外取人性命;一品武夫的划分则没有那么清楚,毕竟当世的一品武夫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几乎没人知道一品武夫究竟有多强,只知道曾经两个异姓王因为某些事大打出手,差点让整个京城变成废墟。两个异姓王也因此一个去了北边,当了镇北王;另一个去了南边,成了安南王。此后数十年没再见过面。
赵昱对这些陈年老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奈何林锦对此也不了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也只能因此作罢。
不过也不亏,有个天下前三的高手当老爹,他赵昱做梦都能笑醒,虽然这个天下前三很穷。
是的,你没听错,堂堂开国大将、地位尊崇的异姓王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这个便宜老爹该不会是个败家子吧!
但林锦随后的解释让赵昱发现自己错怪赵翦了。
赵翦虽贵为镇北王,但朝廷每年给的军饷有限,要养活那么多铁骑单靠那点钱是不够的,所以他的俸禄也几乎充公了。这就导致镇北王府虽是王府,但里面的装修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镇北王作为异姓王,京城的官员可不敢随便巴结,这一来怕皇帝不高兴,毕竟巴结异姓王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算是背叛朝廷,这帽子要是扣下来,有一万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二来是这镇北王常年镇守边关,在京城也没什么势力,巴结他也没啥好处,还要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这买卖横看竖看都不划算。久而久之,这些人对镇北王府也都敬而远之。
赵昱看着头顶那价值不菲的床帘,沉默了许久。林锦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先帝赐给赵伯父的,不能卖。”
赵昱一阵蛋疼,这先帝赐些啥不好,非要赐这些东西,多给点真金白银不好吗,搞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这先帝多少有点二笔。
好了,虽然老子是天下前三,但也穷得财不配位。赵昱也从成为纨绔子弟的幻想中醒了过来,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当不了富哥纨绔不要紧,有吃有住就行。”
这时,林锦突然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在进宫前半个月找我借了一些钱,会不会和那有关?”
“什……什么,我还找你借了钱?”赵昱当然不知道之前的“他”借钱干嘛,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前那家伙居然还有欠款没还!
但赵昱随即便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虽然是镇北王的儿子,但是家里也没买些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大哥应该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赵昱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借了多少?”
“一百两……”
赵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不太懂货币换算,但一百两白银也算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黄金。”
林锦轻飘飘的两个字让赵昱险些眼前一黑,他看了看那张没有太多神情变化的俏脸,不由咽了咽唾沫。
不是,姐姐你才是真富婆啊!一百两黄金说借就借啊,关键你还真拿得出来啊!我不当镇北王的儿子了,我当你义子行吗?
“哦,对了。”林锦拍了拍脑袋,然后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翻了翻,拿出了几张纸条递给赵昱,说道,“昱哥哥,这些都是你以前找我借钱时立的字据,你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
赵昱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些纸条,翻看了几张,然后猛得捂住了胸口。
林锦见状急忙问道:“怎么了昱哥哥,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有点想死。”赵昱朝林锦摆了摆手,然后慢慢躺下,双目无神地看着顶上的床帘,似乎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想不明白,一个家里穷得连一个下人都请不起的家伙是怎么敢去借上千两黄金,关键是他找的这个人还真能掏出来。
一个是敢借,另一个是真敢掏。妈的,绝配!
可为什么最后会算在他的头上!赵昱恨不得仰天大骂,想当富二代没当成,还欠了一屁多得离谱的外债,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这些钱都拿去干嘛了。想死,十分想死,但更想弄死之前那个乱借钱的颠公。
“昱哥哥别多想,这些钱我不要你还。”林锦看了一眼赵昱那紧紧攥着欠条的手,便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呃,还有这好事!”赵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意外地看着林锦。那可是白花花……哦不对,是黄灿灿的黄金,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点小钱而已,昱哥哥若是需要,尽管开口。”林锦拍了拍胸脯,一副“只要你开口,万事好商量”的表情。
赵昱承认,他有那么一秒……十秒……行吧,这句话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试问这谁能顶得住一个肤白貌美还富得流油的小姐姐要包养你呢?
别人不知道,反正赵昱顶不住。
但是赵昱脑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女孩无论从哪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唯独只有一个问题:她是别人的青梅竹马,自己只不过是外来者,占据了她的昱哥哥的身体,这让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但赵昱还是沉默了一下,眼下这个氛围,按照小说话本里的情节安排,他应该要问点什么来煽情一下。
虽然桥段恶俗,但赵昱还是替之前那个倒霉蛋问了一句,就当做感谢对方让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锦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赵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低头想了想,然后拿过赵昱手中渐渐松开的欠条,将它们一张一张的捋平折好放进自己的小荷包,缓缓说道:“因为你是赵昱。”
“是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儿子?”赵昱试探性地问道。
林锦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赵昱这一点。”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临安,你经常带我翻出老宅,在街上到处逛,会给我买糖吃,别人欺负我会为我出头,我伤心难过会逗我笑,会照顾人,就好像大哥哥一样。”
“直到那天你去了京城,整整五年未见。当再一次见到你时,你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在临安时那么活泼,你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的人,所有人都远离你,你也很少出门,经常将府上大门紧闭,不见任何人,包括我。”
林锦说到这站起来走到窗边,似乎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镇北王府,千亩之地,只住着一个孤零零的男孩,所有人谈到他都避讳不及。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好好吃饭,也没有人关心他是否睡得安稳,更没有人关心他是否难过。他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候鸟,被锁在这深深的牢院中。”
“我不接受!”林锦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一巴掌拍在窗户上,像是宣泄心中的愤懑。但随即她又冷静了下来,朝着赵昱歉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再这么下去,曾经的赵昱一定会消失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所以那天,我费尽全身力气,终于爬上了王府的院墙。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没等赵昱开口,林锦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坐在院前的台阶上,两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天空发呆。我刚想打招呼你就看到我了,然后……你笑了。”
说到这儿,林锦深吸一口气,道:“那一刻,我感觉在临安的你又回来了,不,你一直都没变,只是那个时候你卸下了防备。”
“幸好你没变,也幸好我是那个能让你卸下防备的人,真是太好了。”说到这儿,林锦撇过头去,这些天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眼泪像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流。当她得知赵昱出事时,她感觉天都塌了,这次不再是五年,而是一辈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王府,却只看到那道被禁军围住但依旧紧紧闭着的大门,这一次,她没能再爬上王府的院墙。
之后的事,她也不记多少,整个人浑浑噩噩,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直到出殡那天,赵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又活了过来。失而复得已经不能形容她当时的心情,更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所幸她终于醒过来了。
“其实那次之后,除了可以见你外,你还是很少和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说以前的事,你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所以你今天和我讲这么多话,其实我真的很开心。”
林锦抹了抹眼角,然后翻出先前收好的欠条,说道:“这些欠条,是你找我借钱的时候写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你会主动和我说话,也只有这个时候,让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哦,不好意思昱哥哥,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喂你喝药!”林锦突然看到赵昱床头那碗药,这才想起正事没干。她快步走到床边端起碗,发现药已经凉了,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昱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药重新热热。”
“不用麻烦。”赵昱拿过林锦手中的药,看这样子像是中药,不趁着凉了一口闷,还想热的时候一口一口嘬?那多折磨人啊!
赵昱看着手中的那碗药许久,忽然抬头看着林锦,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然后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林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房门外的丫鬟急忙说道:“小姐,前院守卫说镇北王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