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范则没有尽量全歼敌军,而是故意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呢?
这还得归功于茅元仪,他可是打过仗的。
之所以在战前就留出了会宁北门,是因为路线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北边四十公里处的钟城。
溃退的敌军不能迎着范则的军势逃跑,只能往钟城方向退去。
从理论上来讲,这一百多名溃兵,能够加强钟城的守备力量。
但实际情况嘛……
范则站在钟城的城头上,掐着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你说我这还没开炮呢,他们跑什么啊?”
茅元仪闻言笑道:“换我我也跑。”
……
范则如法炮制,封存了钟城的物资,又往稳城而去。
来到稳城时,城内加上之前的溃兵,已经有将近四百人了。
这次他们倒没有直接开溜,除了人多壮胆以外,也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二百多人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范则的兵锋。
那就给他们显摆显摆。
不久后,范则又站上了稳城的城头,过了一天,换成了庆源的城头。
“唉,这仗打的,憋屈!”
范则气得跺了跺脚,埋怨道。
茅元仪气乐了:“你也别狂,这几座城拿得轻松,是因为他们疏于军备,战力低下而已。若是你以为天下的仗都这样好打,那离吃亏,也就不远了。”
范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感谢了茅元仪,能在这种时候出言警示,茅老哥果然靠得住。
下一仗,就没这么好打了。
两天后,庆兴镇城下。
范则同样摆好了阵势,但这次他没有再网开一面,而是将城池的三面都包围起来。
因为庆兴是图们江上的最后一镇,敌人若是再逃,只能强行突破义字营的阵线,向镜城方向去了。
范则不愿意过早让镜城得到消息,也不想让镜城得到更多的人员补充,所以就将义字营分成三队,每队四十人,各自阵守一个城门。
如果有人想要突围,不要吝啬子弹,往死里射!
庆兴镇内聚集了将近五百人,其中三百多人,是之前四镇的溃兵。
这些溃兵在逃跑时,自然不会带着武器,尤其是火器,那玩意太重,发射又慢,只会减缓跑路的速度。
不止如此,这些人里,还有很多人连盔甲都扔了,就为了能跑得快点。
要不怎么有个词叫丢盔弃甲呢。
成语来源于生活。
所以庆兴的远程火力,并没有得到增强,而那些丢了盔甲和武器的守军,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范则的战术也很简单,就是炮兵轰,炮兵轰,炮兵轰完炮兵轰。
对,没有步兵冲的环节。
咱们玩的是远程压制,要是往上堆人命的话……
现在还堆不起。
城内守军战意全无,但又无处可逃,只能躲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
直到庆兴的城墙被击垮了两段,城内守军依然没有投降。
当然,白旗还是举了的,只是范则不信而已。
为了防止焦灼太久,范则让随军的五十名劳力,开始砍树,搭建高台。
因为庆兴位于六镇的边角,平时不会直面敌人的进攻,所以城防一般,土墙只有两米多高,宽度也差不多是这样。
而三座五米多高的射击台建成之后,十五名守军爬了上去,不间断地向城里射击。
这回可乱套了。
庆兴镇很小,单边城墙才四五十米。
所以对高台上的战士来说,简直就是无死角射击。无论你躲在哪面城墙下,都会被另一侧的火力覆盖。
虽然台子仍然架射在二百米外,以防有敌军拼死还击,但咱们的天公一号又不是只能射到二百米,只不过距离远了,没那么准罢了。
守军们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城墙,开始往建筑内躲避。
范则当然不能让他们躲得这么轻松。
他让炮兵调整了位置,顺着垮塌的城墙,向城内的建筑射击。
虽然命中率不高,但只要打中一炮,里面的人就是一阵抱头鼠窜。
这可太吓人了。
要真是一枪打死,或者一炮轰死,那也就算了。
可这种要死不死,不死还要死的煎熬,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终于,有一些守军顶不住压力,拿起武器,向城外发起了冲锋。
当然,他们没有组成什么阵列,单纯就是疯了。
封锁城门的步枪手,通过一轮齐射,就消灭了大半出城的敌人。
剩下几个侥幸没死的,再也受不了了,直接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了,给个痛快吧!
范则似乎听到了他们内心的呼声。
差不多了,收网。
范则一招手,先让战士们停止攻击,然后有劳力送来了一个大铜喇叭。
这是范则找宋应星定制的,打磨得很光滑,又考虑了声学传播,所以能把声音传得很远。
哦对了,所谓的声学传播嘛……
无非是抄袭后世的喇叭,就是喊你“下楼做核算”和“收冰箱洗衣机”的那种。
范则拿着喇叭,鼓足一口气,大声喊道。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跪地出来,可免一死!”
一声过后,没什么反应,范则怕他们听不清,又多喊了几遍。
战场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
最早打破沉寂的,是那些突围失败,跪地求死的守军。
他们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呆滞地等了半天,发现确实没人朝他们开枪。
然后……
“弟弟,快出来吧,扔掉武器,不杀我们了!”
随着一人最先开口,剩下的几人也都回过神来,玩命朝城里喊去。
然后范则就看着对面,一些高举双手,连盔甲都不敢穿的守军,一步三哈腰,胆战心惊地往城外走着。
等他们也都安全了以后,城里可就待不住人了。
大批幸存者一边脱着盔甲,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然后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范则怕他们使诈,便扔了绳子过去,让他们自己相互捆好,然后坐在地上不许乱动。
这些守军哪还有胆子使诈,能活下一条命来,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赶紧各自把身边的人捆了个结实。
最后剩下一个没人捆的,甚至自创了一招日本技法。
范则让战士们小心前去,把降兵们押了回来,留了二十人看守。
剩下的战士则由念义带领,各自手持简易盾牌,组成了十二人一组的小队,向城中缓慢推进。
进城以后,每面墙城上留下两队警戒,其余人对建筑进行搜查。
果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甘愿投降的。
在清理建筑的过程中,战士们搜出了十余名依旧躲藏在城内,想要暗中偷袭的敌人。
还有一名义字营战士,肩膀中了一记暗箭,由范则亲自为他进行包扎。
他也成为了这场五镇攻伐战中,唯一受伤的战士。
哦对了,还有一名战士,在发射步枪时迷了眼,眼睛有点红,不过已经快好了。
随后有战士清点了俘虏,共计四百一十九人。
范则让大伙在庆兴休息了一晚,然后留下二十名战士在后面押送俘虏。
其余人继续出发,走水路入海,沿海岸线向西南进发,数日后到达清津。
没错,图们江是个半圈,一路走过来,正好来到清津村。
从清津向北四十公里,就是本次行程的最后一站,富宁镇了。
到富宁的路上,虽然也有一条河,但因为是逆流,所以便由战士和劳力们拉着船,用了四天时间,来到富宁镇下。
攻城的流程,战士们都很熟悉了,不用范则过多参与。
而范则的心思,也逐渐向远方偏移。
不知道郑根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